冰伽蓝的精神体已经非常虚弱,不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的精神体剥离出来守在母巢旁,林遥垂眸,没有问他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她接过鱼鳞后对他浅淡地笑了一下,带着些微愧疚,然后带着谢烬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谢烬紧紧跟着她,直到完全走出母巢,两人先后进了星际飞行器。
面前的林遥让谢烬觉得陌生,这种陌生并非觉得对方换了个人,而是对方像是突然经历了很多,时间和苦难将她的锋芒藏起来,但是沉静的外表下藏着危险的深渊,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但又止步于她冰冷的眼神外。
“公主,”见林遥设定好回去的路线,谢烬终于忍不住开口,从母巢里面活着出来让谢烬觉得些微虚幻,他急切想要从生活的细节里找到一点真实,“你先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林遥一愣,才想起来在来这里的时候,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想要一个答案。
那时候,她尚且天真以为,只要找打答案,能解答她所有遭受的痛苦精力,就能释怀,却原来,她早就不可回头。
“谢烬,”她低低叹息,“我要食言了。”
谢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了下去。
他盯着她,好半晌才艰难笑了一下:“这不公平。”
林遥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只是静静看着他。
“谢烬,”她低声道,“冰伽蓝说的是真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这之前,我不会给任何人回应。”
谢烬握着座椅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发白,语气近乎哀求:“你什么时候做完,我们什么时候再谈,好不好?”
“我可以等,求你,别把我推开。”
林遥叹气:“抱歉。”
谢烬的喉结猛烈滚动了一下,却一句质问都没说出口。
林遥侧过头,看着舱窗外无声掠过的星海,舱内的灯光映在她侧脸上,锋利的轮廓被柔和了一点,却也让那份决绝显得更加清晰。
他沉默地看着她。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再开口。
那句关于重新开始的约定,就这样被丢弃在母巢之中,埋藏进无垠的宇宙里,做为她重拾记忆之后亲手斩断的第一缕羁绊。
飞行器缓缓穿过帝都上空防御网,在层层光幕认证之后,稳稳降落在皇宫的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林遥走下舷梯,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身后的谢烬看着他走远,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林遥身姿挺拔,踏过宫殿的台阶,纷乱的记忆扑面而来,前世今生交杂,她神色复杂。
大殿之上她与帝君遥遥相望,帝君一句“遥遥,好久不见”,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久不见,母亲。”她笑着应答。
这一次,虫族再不可能踏破这座宫殿,去伤害她的母亲。
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先把自己曾经弄乱的一切,一点一点理清。
包括整个帝国。
也包括,九云逍他们的命运。
林怜雪刚结束一场与顾家的密谈,才从议事厅里走出来,就看见走廊尽头站着的人。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唤道:“姐姐。”
林遥站在光影交错处,像一道锋利又沉静的影子。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怜雪心里莫名浮现出一双熟悉的眼眸,那个会悉心教导她的姐姐,好像突然出现在这具身体里。
就连称呼都那样熟悉。
“怜雪,”林遥率先开口,“我们谈谈。”
林怜雪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侍卫,抬手示意他们退下:“去我的书房吧。”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推门入内,书房门关上,林怜雪醇厚的精神力封闭整个空间。
林怜雪转身,故作镇定地道:“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林遥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最后却仍旧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我打算放弃皇室继承人的身份。”
林怜雪猛地抬头,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林遥放弃皇室继承人的身份,那么继承人的位置,自然而然就会落到林怜雪的头上。
“但是我有条件。”
林怜雪紧紧攥着桌沿,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原来是交易啊。”
“你也可以想,”林遥平静地看着她,“我要你在成为皇室继承人之后,启用宪法修改权。”
“什么,启用修改权?”林怜雪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林遥点头,“我要帝国承认,雄性拥有主动结束婚约、离开雌主的权利。”
林怜雪浑身一震,下意识反驳:“这不可能!如果雄性可以随意解除婚约,帝国的婚姻制度……”
“怜雪,”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现在的帝国,雌性可以解除婚约,雄性不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是附属品,是财产,是被家族交换的资源,”林遥看着她,“不是人。”
林怜雪咬紧下唇,不解问道:“为什么?”
明明她自己也可以做这件事,十年百年,总有一日她能在星际律法中为雄性争取一个平权。
但是林遥没有时间了,她来不及为九云逍他们铺路,索性用这场交易捆绑她的妹妹,替她为九云逍他们谋求一个好的结果。
“九云逍,冰伽蓝,谢烬,林弦子,玉清狸,”她一个一个念出自己兽夫的名字,“我要放他们离开。”
她看向林怜雪:“我要玉修允。”
图穷匕见。
林怜雪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姐姐,他是我的兽夫!”
“我知道,”林遥点头,说得毫不留情,“他是你的合法伴侣,但他不爱你。”
林怜雪脸色一白。
林遥没有放过她,“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拒绝你的安抚,所以你不知道他的精神海状态有多么糟糕。”
“怜雪,你再不放手,他会变成疯子。”
林怜雪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发出一声突兀的笑:“姐姐,他也是你我交易的一部分吗?”
林遥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在谈起玉修允时,她的眼里才会溢出些微温柔:“不,我永远不会将他当成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