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后。
一颗锃亮的红卤蛋新鲜出炉，光滑程度让体育馆的木地板都自惭形秽。
“完美！”夏末拍手欢呼，“简直是会走路的荷包蛋！”
樱木颤抖着摸向光秃秃的脑袋：“本、本天才的头发...”
“超~适合你！”夏末竖起大拇指，“清爽又时髦！”
流川枫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噗——！”宫城第一个破功，整张脸埋进毛巾里，肩膀抖得像触电。
彩子假装咳嗽：“咳...我去拿拖把...”
三井冲到理发椅前，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请给我剪个最普通的短发！”
他咽了咽口水，求生欲极强地补充：“彩子经理...拜托了！”
“是！”彩子悄悄瞥了眼角落里的“红毛丹”——
要是三井也被剪成那样，怕是这辈子都不敢踏进球馆了！
夏末转着电推剪，笑容灿烂：“我找到感觉了~下一个是谁？”
唰——
全体队员整齐后退三步，连流川都不动声色往门口挪了半步。
夏末第一次在这面瘫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快逃”表情。
角落里，樱木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光头泛着粉红，脸上挂着两条宽面条泪。
“弟弟~”夏末内疚地戳戳“红毛丹”，“姐姐请客，想吃什么？”
樱木泪眼汪汪：“...能长头发的都行...”
众人：-.-！
夏末困惑地摆弄电推剪，小声嘀咕：“奇怪...虚拟模型和真人头骨差距这么大吗...”
...
社团课结束，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樱木蹲在长椅旁，手指用力戳着地板：“老姐从刚才就一直教那个海带头...”
他委屈地看向宫城，“明明本天才更需要指导！”
宫城幸灾乐祸地拍他的光头，手感意外的好：“至少你不用投200个三分。”
流川枫追随着夏末的身影，可她全程都在专注指导三井，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哈啊...哈啊...”三井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
第127个球在篮筐上危险地转了一圈，最终掉出框外。
“手肘。”夏末出声，“再抬高5度。”
三井调整姿势时，夏末自然地托住他的手肘。
这个动作让流川枫的呼吸一滞，以前这双手都是这样指导他的。
现在却...
第128个球“唰”地入网，夏末轻轻说了声“好球”。
流川枫的指节发白，死死攥着毛巾。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闷得难受。
“流川？”夏末回头，对他扬起笑容，“要一起练吗？”
“砰砰砰——”
回答她的是骤然加速的运球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地板砸穿。
夏末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继续指导三井：“手腕再柔和些...很好！继续~”
“哗啦！”
场边传来巨响。
毛巾架轰然倒地，流川枫正用毛巾粗暴地蹂躏着自己的黑发。
湿漉漉的刘海下，狭长的狐狸眼半垂着，在睫毛阴影里藏着一丝...委屈？
夏末不自觉地咬住笔帽。
这种级别的美貌配上这种被遗弃小狗般的表情，真的让人很心软。
“三井，保持这个手感。”她合上记录本，“我去买饮料。”
“我要蜜瓜汽水~”三井笑着抹汗，丝毫没察觉气氛异样，“谢啦教练。”
“还真是，”夏末眉眼带笑，“使唤人一点都不客气。”
自动贩卖机前。
夏末按下按钮，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带着存在感。
“流川~”她弯腰取饮料，头也不回，“想喝什么？”
流川枫站在三步外，目光落在她后颈上。那一小块皮肤被汗打湿，黏着几缕红发。
他猛地别开脸，嗓音低哑：“……和你一样。”
夏末差点没拿稳汽水，这家伙只喝矿泉水和运动饮料，现在居然要甜汽水？
流川枫接过荔枝汽水罐，站得笔直，低头。
“...抱歉。”
夏末拉开拉环，疑惑：“为什么道歉？”
“刚刚，”流川枫的视线死死钉在水泥地裂缝里，“...态度差。”
夏末挡在他面前解决冲突后，他不但没说谢谢，还凶巴巴地甩了句“大白痴”。
还有......刚才故意不回应她。
她笑着摆手：“啊，就这事啊，没关系~”
流川眸光瞬间暗沉。
这个笑容太随意了。和平时她对篮球队的大家、对便利店店员、甚至对路边野猫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让人烦躁。
“老姐——本天才要番石榴味的！”
樱木的声音远远传来。
夏末应了一声，继续往贩卖机里投币。
流川枫转身就走。
“流川？”
流川枫脚步没停，却越走越重，像是要把那股无名火踩碎在鞋底。
“站住。”
“……”
夏末的声音追上来。
他猛地僵住，后颈绷出凌厉的线条。明明是自己先转身的，现在却被她简单的两个字钉在原地。
（最讨厌被人使唤...）
（为什么偏偏听她的？）
不仅乖乖停下，甚至还...有点雀跃？
夏末的目光烙在背上，烫得惊人。
三秒。
五秒。
十秒。
直到她的脚步声绕到面前，他固执地低着头。
“抬头。”
“......”
他喉结滚动，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流川，抬头。”
“...不要。”
温热的指尖突然抵住下巴，荔枝香扑面而来。
流川呼吸一滞，那香气像是有了实体，顺着呼吸钻进胸腔，把心跳搅得乱七八糟。
（她也这样碰过别人么？）
流川枫猛地偏头躲开她的指尖。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流川枫声音低哑：“不知道。”
这是实话。
他的世界本该像篮球纯粹明了——
起跳，
投篮，
得分。
可现在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却像被吹了莫须有的犯规。
夏末轻叹一声，手覆上他的头顶。
带着水汽的凉意穿透发丝，所有暴走的思绪戛然而止。
“炸毛的小狐狸~”她的指尖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声音柔软。
“在气我挡在你前面？”
流川枫想到她挡在前方时绷紧的下颌线，飞扬的红发，还有那双本应被他护在身后的手。
夏末压近他：“担心我？”
他别开脸。
（何止。）
是暴怒与后怕在血管里对冲，是想要成为她特别之人的渴望在灼烧，是连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心绪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