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带着苦涩酒香的红酒终究没有喝完。
司徒瑶只是象征性地让安然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没有再逼她。
回别墅的路上，黑色的宾利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滑过南城流光溢彩的街道，最终汇入通往半山别墅的私家车道。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和轮胎碾过路面时那单调的摩擦音。
安然靠在车窗边，窗外的霓虹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在餐厅里被强行喂食的屈辱感还未散去。但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司徒瑶那句关于“拍卖会”和“未婚妻”的话。
她不明白那个女人又想玩什么新的游戏。
“在想什么？”
司徒瑶的声音很轻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她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正侧着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静静地看着她。
安然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司徒瑶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安然依旧沉默。她现在学会了在不确定对方真实意图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司徒瑶看着她那副温顺却又透着疏离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她的小宠物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她没有再追问。
只是从旁边那个极为隐蔽的车载恒温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由白色陶瓷制成的圆形小盒子。
“咔哒”一声，盒盖被打开。
一股浓郁而又清新的水果甜香，瞬间在密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安然的鼻子下意识地动了动。
她看到那个小小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几颗用糖纸包裹着的、晶莹剔透的水果糖。
糖纸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糖果的颜色，粉的像草莓，黄的像柠檬，绿的像青苹果。
“想吃吗？”司徒瑶拿起一颗粉色的草莓糖递到安然的面前。
安然看着那颗漂亮的糖果，又看了看司徒瑶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心里充满了警惕。
她不相信这个女人会这么好心。
“怎么，怕姐姐在里面下毒？”司徒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轻笑一声，然后当着安然的面将那颗糖的糖纸剥开，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没有立刻咀嚼，只是将那颗小小的糖果含在唇间，然后微微地眯起了那双漂亮的凤眼，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嗯，”她砸吧了一下嘴，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草莓味的。”
“比刚才那块牛排要甜多了。”
安然看着她那沾染了些许糖霜的、菲薄的红唇，脸颊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烫。
“尝尝。”司徒瑶又拿起一颗剥开糖纸，再一次递到了安然的嘴边。
这一次安然没有再拒绝。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那个女人的耐心可能就要耗尽了。
她缓缓地低下头，张开嘴，将那颗冰凉的、带着浓郁果香的糖果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股酸酸甜甜的、带着清新柠檬味道的滋味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炸裂开来。
很好吃。
“好吃吗？”司徒瑶看着她那双因为吃到甜食而微微亮起的眼睛，轻声问道。
安然点了点头。
“然然喜欢就好。”司徒瑶的语气很温柔。
“这是奖励。”
“奖励？”安然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嗯，”司徒瑶看着她，眼底的温柔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占有欲所取代，“奖励我的然然，今天学乖了。”
“奖励你在那个不长眼的家伙面前，第一时间就想躲到姐姐的身后。”
“也奖励你……”她顿了顿，伸出手，用那冰凉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安然那因为吃糖而微微鼓起的柔软的脸颊，“……终于肯吃姐姐喂的东西了。”
安然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今晚所有的“乖巧”与“顺从”都只是让她换来了这么一颗微不足道的糖果。
“姐姐，”安然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明天的拍卖会，我…我必须要去吗？”
“当然。”司徒瑶的回答不容置喙。
她看着安然那张又变得有些不安的小脸缓缓地笑了。
“别怕。”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姐姐不会让你去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姐姐只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看看，我的然然有多美。”
“也想让那个不长眼的哥哥明白，”她顿了顿，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什么东西是他永远都碰不得的。”
安然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含着嘴里那颗酸甜的糖果，将头重新扭向了窗外。
“等拍卖会结束之后，”司徒瑶的声音又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们就重新开始恢复你的训练计划。”
安然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瑶。
“姐姐答应过你。”司徒瑶看着她那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要带你去维也纳。”
“要让你站在那个世界最高的舞台上，为我一个人奏响只属于我们的乐章。”
“杜波特这几天会修好。”
“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用那把金色的斯特拉迪瓦里。”
维也纳。
杜波特。
那两个早已被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以为再也无法触及的梦想就这么被那个女人，用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重新摆在了她的面前。
安然看着司徒瑶那张写满了“只要你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又是那个女人的糖衣炮弹。
是用她最渴望的东西来编织的一个更加华美也更加坚固的牢笼。
可她却无法拒绝。
因为那是她的梦想。
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光。
“……好。”
许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一个沙哑的、充满了妥协的音节。
司徒瑶满意地笑了。
她知道她这只倔强的小金丝雀，那用来保护自己的最后一点点可怜的羽毛，也终于被她一点一点地全部拔光了。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司徒瑶没有再对她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
她只是牵着她的手走下了车。
“回去早点休息。”她看着安然，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明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
安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跟在司徒瑶的身后，走进了那栋她早已无比熟悉的华美的囚笼。
门口陈默依旧像个影子一样笔挺地站在那里。
他看到两人进来，只是微微地鞠了一躬，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司徒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她只是拉着安然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缓缓地坐了下来。
“姐姐，”安然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不，去休息吗？”
“不急。”司徒瑶看着她，缓缓地笑了。
“在休息之前，”她伸出手，一把将安然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在那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姐姐，还想再吃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