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空芜后，阎劲并没有返回阎家休息，而是重新前往老城区。
他走进13号巷，拿着阎教授的照片，一路询问他遇见的每一个人，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过阎教授，他可以付钱购买线索。
有人欺骗他，说可以提供线索，但让他先付钱，拿到钱后却直接跑了；
其他人，一部分至少还会回答他一声“没见过”，更多的则是完全不搭理他，匆匆而过。
在这一片区域生活的都是挣扎求生的底层人，没人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别人怎么样，冷漠才是常态。
一无所获的阎劲沮丧地站在路中央。
直到一名拾荒老人路过，停在他面前，倾身凑近他出示的照片，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要把那张人像烧穿。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老人声音沙哑地问道。
“他是我的父亲，昨天他在这附近失踪了。请问你有看见过他吗？”
“你是他的儿子？”老人拄着拐杖挺直身体。
阎劲连忙点头，他直觉这个老人可能知情，忙道：“是。你是不是看见过我父亲？”
“呵……阎承泽不仅有儿子，儿子还这么大了？他的人生，还真是圆满啊。”
“你……”没想到竟会从对方嘴里听到这样一番回答，阎劲神色微微一怔，迟疑地问道：“你认识我的父亲？”
“认识，你父亲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阎劲从对方的回答里听出了深深的恨意，对方仇视他的父亲，这令他下意识地反感起对方来。
因为在阎劲心中，不论是从哪方面讲，自己父亲的为人处世都无可指责。
尽管不喜对方，阎劲还是耐着性子询问道：“那请问你看到我父亲了吗？”
拾荒老人咧嘴一笑：“我不仅看见了你父亲，我还看到了他被人捂住嘴巴带走的全过程。我还能猜到，被人抓走后，他不会有好下场。”
阎劲气愤地质问对方：“你看见了？你看见了整个过程，就算当时你无力阻止，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要放任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
“因为他是来见你的，他因为来见你才出的事！”
阎劲相信，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空芜所猜测的那个人。
自己的父亲为了来见他才出的事，对方却表现得无比冷漠，甚至看到他父亲出事后还冷嘲热讽，幸灾乐祸，阎劲实在无法接受对方这样的态度。
“他来见我？我求着他来见我了吗？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想要来见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
老人愤怒地低吼出声，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情绪激动之下站立不稳，拖着仅剩的一条腿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定。
“如果我的父亲曾经做错过什么，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可以替他弥补，你可以提任何条件。但，请你先告诉我他的下落。”
听到他说可以弥补，老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面容狰狞地笑了起来：
“弥补？你要怎么弥补？给钱？”
“我的容貌尽毁，肢体残缺，原本大好的人生变成一片废墟，几十年来苟延残喘却又不舍得自我了断，虽然还留着一条命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因为我已经活不出一个人样了……”
“而这些，都是你父亲造成的。”
“你觉得你们父子给多少钱可以弥补我？”
“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呢？那么多条命!”
“你们父子要怎么赔？你们赔得起吗？”
“……”阎劲被对方质问的话语中所透露的内容震惊到失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清楚老人说的是不是实情，是不是在骗他，他更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害人。
老人继续骂道：
“阎承泽该死，他早就该死了，他就是一条害人的毒蛇！”
阎劲无法忍受地大声反驳道：“我的父亲不可能会害人，我不允许你污蔑我的父亲！”
“你不相信？你就那么信任你的父亲？那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他在阿蒙城秘密实验基地的过往？”
阿蒙城秘密实验基地？
除了将怪树树皮交给父亲的那次，阎劲不曾听父亲提过阿蒙城，更不知道父亲还曾加入过眼前之人所说的秘密实验基地。
联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些纸质资料，还有页脚上的那些字母缩写，他的心头不由一跳，面色紧绷，下意识蜷缩起手指。
“阿蒙城秘密实验基地……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告诉你吗？也是，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告诉自己的孩子呢？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你的父亲，为了自己的私心，害死了一整个实验基地的人！”
老人欺近前来，咬牙切齿地道：
“他这个叛徒，把基地信息透露给天道同盟，天道同盟根据他提供的消息，炸毁了整座实验基地，杀死了在里面工作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死了，就只剩下他这个实习生，然而，他却在害了那么多人之后，踩着那么多人的尸骨，功成名就，过着美好的人生，还能有后代……？”
“真是讽刺啊，阎承泽就不能有善终，他不配！”
“……你说基地里所有人都死了，”阎劲握紧拳头，倏然抬眼，目光如电，盯着眼前的老人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人被他问住，身躯颤了颤，并未作答。
阎劲却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是我父亲救了你，对吗？是我父亲救了你！无论我父亲当年做过什么，我相信他的初衷绝对不是害人，如果他知道结果，他一定不会——”
“是，他不想害人他想要救人。”
老人打断阎劲的话，语气急促：
“他想要当救世主，拯救那些实验体，所以他就可以不顾我们这些科研人员的安危和死活了。
他不想害人，他拿我们这些科研人员、科学家的命，去换那些实验体的命，他可真伟大！”
听到这里，阎劲终于拼凑出了整件事情大概的面貌。
难怪他会在家里的密室看到那么多令他震惊不已的实验资料。
原来父亲年轻时曾经在阿蒙城秘密实验基地工作过，那里以活人，而且绝大部分还是低龄幼童，作为实验对象，开展基因实验。
以父亲的性格，他必定会怜悯同情那些实验体，为了拯救那些可怜的实验体，父亲向外界透露了基地的消息，最终导致了基地的覆灭。
“……你们进行那样的实验，原本就是违法的，更有违人道主义。我不认为我父亲做错了。”
“违不违法，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你父亲说了算。既然实验能够存在，并且召集了那么多科学家，它，就是被允许的。”
阎劲神色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人继续说道：“你父亲害死了那么多人是不争的事实，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人转身要离开，阎劲连忙拦住他，恳求道：“无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是对是错，我父亲终归是救过你一命，你能不能先帮我把我父亲找到？”
老人冷酷地答道：“你求我也没用。因为我只是看到了他被人绑走的场面，连对方的长相都没能看清，更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你就等着给你父亲收尸吧。让开！”
老人用力推开阎劲，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阎劲站在原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又该去哪里寻找父亲的下落。
要是空芜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帮他分析清楚情况，沿着蛛丝马迹发掘出更多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