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将手机塞回裤袋，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蹭了蹭。公安辛的短信他反复看了三遍，内容简短却含义明确：灰西装账户有异动，新的威胁正在逼近。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打开电脑调出今日所有预约访客名单。屏幕上跳出十几个名字，他的目光在第三个名字上停驻——周正，南方电子元件厂业务代表，预约时间上午九点，洽谈材料采购合作。
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不安。
他从没听说过这家工厂，也没见过这个人。但就在昨晚临睡前，闭眼的瞬间，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杯茶，一只右手递过来，袖口处有道细微的疤痕。接着是自己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呼吸困难。画面只持续了一秒，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他点开周正的证件扫描件，放大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金属框眼镜，眉骨高耸，右眼角下方有一道浅淡的痕迹。与梦中那只手的主人对上了。
陈默合上电脑，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廊灯光通明，保洁刚拖过地，地面泛着水光。他走到前台，低声交代了几句。前台姑娘会意点头，立即拨通内线电话。
九点十七分，会客区的门被推开。
周正稳步走进来，步伐沉稳，笑容得体。他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上，主动问候：陈教授，久仰大名。
请坐。陈默示意对面的椅子，听说贵厂专攻高频电路板？
是的，虽然规模不大，但设备先进，员工队伍年轻有活力。周正从包里取出合同和介绍信，双手奉上，这次前来，是希望能与贵方建立长期合作关系，采购一些新材料进行测试。
陈默接过文件，翻阅了两页，沉默不语。合同格式规范，公章清晰，看不出任何破绽。他抬眼打量对方，周正坐姿端正，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明显的压痕，像是刚摘下戒指不久。
你一个人来的？陈默问道。
司机在楼下等候。周正微微一笑，怕人多打扰您工作。
陈默点点头，将文件放在桌上。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保安丁走了进来。他是公司的老员工，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行动利落。
老师，您找我？保安丁站在门边问道。
陈默抬手示意他坐下：这位是周总，南方来的合作商。刚谈完事，准备喝杯茶再走。
周正立即起身，从包里取出一盒茶叶：一点心意，老家特产的毛峰。听说您不爱喝咖啡，特意带了这款。
有心了。陈默接过茶叶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色泽均匀的散茶。
周正当着他的面烧水泡茶，动作娴熟。水开后，他先温杯，再投茶，注水，盖上盖子闷了三分钟，才缓缓斟出一杯。茶汤清亮，香气清雅。
陈教授，请用。他双手捧杯，恭敬地递过来。
陈默伸手去接，指尖触到杯壁，温度适中。他低头轻嗅，气味正常。但就在这一瞬间，昨晚的画面再次闪现——就是这杯茶，递到他手中，三分钟后，他倒地不起。
他没有喝。
而是微微一笑，将茶杯转向保安丁：你刚跑完楼，嗓子干了吧？帮我试试这茶烫不烫。
保安丁一愣，没想到会叫到自己。但他没有犹豫，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还行，温度正好。
话音未落，他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茶水四溅，他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扶住沙发才没有倒下。
怎么了？陈默皱眉问道。
保安丁张嘴想要回答，却发不出声音。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他抬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呼吸变得急促困难。
陈默立即按下桌下的报警按钮。
不到十秒，两名便衣从侧厅冲进来，一人迅速控制住周正，另一人蹲下查看保安丁的情况。周正挣扎了一下，被按在墙上，手背撞击瓷砖发出闷响。
别动！便衣掏出手铐，涉嫌危害他人安全，你被捕了。
周正脸色骤变：你们干什么！我是来谈生意的！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
陈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保安喝了你的茶，现在呼吸困难？
我不知道！茶没有问题！我自己也喝了！周正扭头看向茶壶，语气激动。
陈默拿起另一个茶杯，倒了一点剩余的茶汤，递给旁边的便衣：送去化验，重点检测神经类抑制剂。
便衣点头，用证物袋小心装好茶杯离开。
周正仍在叫嚷：这是诬陷！我要投诉你们非法拘禁！
陈默没有理会，转头看向保安丁。他已经被抬上担架，面色青白，呼吸微弱。救护车尚未抵达，但急救员已经开始给他输氧。
坚持住。陈默轻拍他的肩膀，药量不大，只是测试反应。
周正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陈默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五分钟后，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保安丁被抬上车，车门紧闭，迅速驶离。周正被两名便衣押着往外走，经过陈默身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你以为你能防住所有人？他说，总会有人成功的。
陈默淡淡一笑：那你就是第一个失败的。
周正被塞进警车，车门重重关上。车辆启动，驶出大门。
陈默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他掏出手机，拨通公安辛的号码。
人抓到了。他说，是王振国的人，带回去审，深挖他的上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确定是他的人？
他泡的茶有问题。陈默说，金手指提前警示了我。
公安辛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每次都赶得上。
不是我赶得上。陈默望着空荡荡的会客区，是他们太心急了。
挂断电话，他转身返回办公室。路上遇到几位同事，都在打听刚才发生的事。有人看见保安倒地，有人听到警笛声。
没事。陈默平静地说，外来人员操作不当，引起误伤，已经处理了。
众人散去，不再多问。
他回到座位，打开监控回放。画面来自小会议室角落的摄像头，全程清晰可见。他快进到周正泡茶那段，反复观看了三遍。发现在倒第二杯茶时，周正的袖口微微抬起，右手食指在壶嘴边缘极快地抹了一下。
就是那一刻下的药。
陈默截图保存，标注时间点，发送给公安辛。又给实验室发了条消息：近期所有外来访客提供的样品一律封存检测，未经批准不得接触核心人员。
完成这些，他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份合同上。他凝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周正的资料表。在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着一个名字：李文海。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手机震动，是记者己发来的消息：刚听说保安出事了？严重吗？
陈默回复：送医了，问题不大。你写篇通稿，说明外部合作方因操作失误导致员工身体不适，公司已报警处理，强调我们对员工安全的高度重视。
记者己秒回：明白，半小时内提交初稿。
陈默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九点四十三分。
这场戏开场迅疾，收场也快。但他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王振国虽然落网，但他的网络并未断绝。只要利益尚存，就会有人前仆后继。
他重新戴上眼镜，打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新间谍出现，代号暂定，特征——伪装合作商，使用神经类毒剂，目标直指本人。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厂区一切如常。工人们有序进出车间，车辆规整通行，阳光洒在水泥路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大门。车牌被泥渍遮盖了一半，难以辨认归属。驾驶座上的女人戴着墨镜，长发披肩。她没有登记，径直朝办公楼方向驶来。
陈默凝视着那辆车，手指在窗框上轻轻叩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