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检测”。
李主管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像一道最终的判决，将我推向了更深层的未知恐惧。训练暂停，意味着我暂时脱离了疤脸男那非人的折磨，却可能坠入一个更加精密、更加冰冷的“分析”地狱。
我跟在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身后，走在一条我从未见过的、更加洁净也更加寂静的通道里。这里的墙壁是某种冰冷的合金材质，泛着哑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绝对的、被过滤后的无菌气息，连那一直萦绕不去的、基地特有的“杂醇”发酵味也消失了。
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走向手术台。右肩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内心那不断收紧的恐慌。他们要怎么“检测”我？切片研究？还是像“调律师”那样，用更精密的仪器窥探我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白色金属门。黑衣人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身份验证——虹膜、指纹、声纹，甚至还有一道诡异的、如同微风吹过的能量扫描。
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与其说是实验室，这里更像是一个……高级品酒室和尖端医疗室的诡异结合体。
房间中央是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银色平台，周围环绕着无数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精密探头、传感器和注射臂，它们如同冰冷的金属触手，静静蛰伏，等待着猎物。房间一侧是巨大的弧形屏幕，上面正流淌着瀑布般的复杂数据流，另一侧则是一个摆放着各种晶莹器皿的台面，里面盛放着不同颜色、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液体，像是等待被品鉴的“酒样”。
李主管已经等在里面，依旧那身笔挺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如初。他身边还站着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眼神专注的技术人员。
“躺上去。”李主管指了指中央的平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请坐”。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依言躺上那冰冷的平台。金属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作训服渗入皮肤。自动拘束带从平台边缘伸出，轻柔却坚定地固定住了我的手腕、脚踝和额头，让我无法动弹。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呼吸变得急促。
“放松，737。只是一次全面的‘成分分析’。”李主管的声音透过某个隐藏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却更令人毛骨悚然，“我们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你的‘基质’，才能决定下一步的‘培养’方向。”
培养？我宁愿回去接受疤脸男的毒打！
冰冷的凝胶被涂抹在我的太阳穴、胸口和其他几个部位，接着，那些金属探头缓缓降下，精准地贴合在涂抹凝胶的位置。
“基础生理扫描开始。”一个技术人员报告。
瞬间，细微的电流感和能量波动渗入我的身体，扫描着我的肌肉密度、骨骼强度、神经传导速度……一切物理数据。
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跳动。
“耐受力参数超出基准线47%，恢复速度异常活跃……神经束有多次超负荷损伤及快速修复痕迹……骨骼密度因多次断裂重塑略有提升……体内检测到多种不明化合物残留，包括‘稳定剂’成分……”
技术人员冷静地报出一串串数据，像是在分析一块矿石的成分。
“重点扫描能量核心及精神海。”李主管命令道。
更强烈的能量波动涌入我的大脑和腹部（那是经过“淬火”后，我感觉到的、“酒液”汇聚的大致区域）！
“呃！”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手粗暴地翻开，每一丝隐藏的“味道”都被暴露在探照灯下！
屏幕上的数据流变得更加狂暴和复杂！
“能量核心稳定性极差，波动剧烈，峰值与谷值差异巨大……精神海活跃度超高，背景噪音水平异常，检测到多重情绪能量残留，相互干扰严重……发现未知能量印记，位于骶椎部位，能量性质诡异，与主体能量存在微弱排斥及间歇性异常共鸣……”
他们检测到了荆棘圣冠的印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主管的目光在屏幕上那个代表印记的能量模型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微微闪烁，但没有多说什么。
“进行‘信息素’采样分析。”他继续下令。
一支纤细的注射臂探出，针尖闪烁着寒光，缓缓刺入我手臂的血管。我没有感到多少疼痛，但一种被侵入、被掠夺的感觉无比清晰。
血液被抽取的同时，另外几个探头释放出不同频率的能量场，笼罩住我，似乎在收集我自然散发的“信息素味道”。
采样完成后，注射臂收回。我的血液被迅速注入一台分析仪中。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
“血液中检测到多种外来情绪激素代谢产物，浓度超高……信息素成分复杂，包含恐惧、愤怒、焦虑等多种负面因子，以及……一种无法识别的、具有极强精神污染特性的未知化合物……”
未知化合物？是指官员地下室那杯“死亡之酒”的残留？还是李主管那杯“圣餐”的后续影响？
我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现在，进行‘主动响应测试’。”李主管的声音将我从恐惧中拉回，“我们会模拟注入不同性质的‘信息素’和能量频率，记录你的生理和精神反应。不要抵抗，尽可能放松。”
话音刚落，我就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理性意味的能量频率注入我的感知！
是类似“成品”的那种数据感！
我的意识瞬间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那冰冷的频率与我混乱的“酒液”格格不入，引发剧烈的冲突和痛苦！我咬紧牙关，忍住没有惨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屏幕上的数据疯狂报警。
“排斥反应强烈！匹配度低于5%！”
频率切换。一股狂暴的愤怒能量涌入！
这一次，我体内的“酒液”仿佛被点燃！源自黑皮、张哥甚至我自身遭遇的种种愤怒情绪瞬间被引动，差点再次失控！我拼命压制，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共鸣度85%！但导向失控！稳定性极差！”
再次切换。深沉的悲伤……
极致的恐惧……
扭曲的贪婪……
一种又一种被提纯的“情绪信息素”被注入我的体内，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我体内对应的“酒桶”。
我如同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灵魂的酷刑，时而冰冷僵硬，时而狂暴欲裂，时而绝望窒息……我被动地反应着，每一次反应都被精确记录，转化为冰冷的数据。
李主管和技术人员们冷静地观察着，记录着，如同最高明的品酒师，记录着每一种“调味”加入后，我这坛“基酒”所产生的变化。
最终，所有的注入停止。
我瘫在平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精神彻底透支，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的喘息。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李主管看着屏幕上那最终汇总的、复杂到极点的分析报告，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混乱的基质，超高活性的杂质，极不稳定的能量核心，还有无法预测的外部污染印记……”他轻轻摇了摇头，“就像把无数种顶级原料胡乱扔进一个漏水的破桶里任其发酵……潜力或许有，但风险远远大于价值。定向‘培养’的成本太高，失败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他的话像冰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原来我在他们眼中，连成为合格武器的价值都没有吗？
“主管，那他的处理方案？”一个技术人员问道。
李主管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难以处理的工业废料。
“暂时列入‘高风险观察序列’。训练可以恢复，但以‘稳定性压制’和‘风险控制’为第一优先级。优先尝试提取他那特殊的‘情感辨识’能力因子，尝试进行复制或转移。至于他本体……”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终决定：“……作为‘特殊应激性测试源’，投入‘成品’极限抗性测试项目吧。也算物尽其用。”
特殊应激性测试源？物尽其用？
意思是，我不再是学员，甚至不是武器，而是变成用来测试其他“成品”抗压能力的……活体测试工具？像一块被用来磨刀的磨刀石，直到被彻底磨损耗尽！
无边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突然从控制台响起！不同于之前数据报警的声音，这警报更加刺耳，更加紧急！
一个技术人员脸色猛地一变：“主管！收到最高优先级外部加密通讯请求！信号源认证是……‘画师’紧急求救信号！”
画师？！苏小婉？！
我猛地抬起头，几乎要从平台上挣扎起来！
李主管的眉头瞬间紧锁，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那是极度的惊讶和一丝……凝重？
“接入！立刻接入！”他毫不犹豫地命令道，甚至顾不上再处理我。
大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被切断，切换成一个不断闪烁着红色警告标志的通讯界面。
一个极其虚弱、充满惊恐和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瞬间攥紧了我所有的神经！
“……基地……遇袭……‘鬣狗’……好多……他们……他们能找到我们……有内鬼……救我……学长……救……”
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刺耳的忙音。
通讯被强行中断了！
苏小婉所在的、那个被教官称为“更安全的地方”……遇袭了？！“野狗”发动了攻击？！还有内鬼？！
我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李主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转头，对技术人员吼道：“立刻定位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启动紧急响应程序！联系‘守秘人’！快！”
整个分析室瞬间陷入一片紧张和混乱。
没有人再关注平台上如同废料的我。
我看着屏幕上那不断闪烁的“信号中断”提示，听着耳边嘈杂的指令声，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
苏小婉……遇险了！她在求救！
我必须去救她！我必须……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在我绝望的心中猛地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