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的本地号码执着地跳动着，像一颗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读秒。
我刚从那场可怕的信息风暴里挣扎出来，大脑还在嗡鸣，口腔里的血腥味尚未散去，这通电话就掐着点打了进来。
是谁？
李主管收到报告后的反馈？不可能这么快，而且她一般用内部电话。
黑皮那边的人？找我算账？
还是……张哥？他感应到了我动了他的杯子？
无数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挤爆了我本就抽痛的脑袋。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
接？还是不接？
躲是躲不过去的。该来的总会来。
我咽下口中残余的铁锈味，用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划开了接听键。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屏住呼吸。
电话那头，也是一片沉默。
只有极其细微的、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显示对方确实在线。
这种沉默的对峙，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心慌。
几秒钟后，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先开口时，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声线很平稳，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懒洋洋的调子，但吐字异常清晰，像冰冷的珠子落在玉盘上。
“林凡先生？”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我是。你哪位？”
“我是谁并不重要。”对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重要的是，你刚才……是不是很辛苦？”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
他怎么会知道？！他看到了？他在监视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让我一时失声。
“看来是了。”对方像是从我的沉默里得到了确认，语气依旧平淡，“味道很杂，对吧？像不小心打翻了调料瓶，什么味儿都有，冲得人头昏眼花。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啧，都快溢出来了，新手就是不懂节制。”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我刚才的经历！
“味道”、“杂”、“溢出来”、“新手”……
他用的这些词，根本不是普通人会用的！他是在描述我刚才“品尝”张哥茶杯的感觉！
他……他知道我的能力？！他甚至能感知到我在使用能力？！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除了我和苏小婉，还有别人？而且这个人，正躲在暗处观察着我？！
“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嘶哑变形。
“一个……算是同行吧。”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偶尔路过，闻到了不太寻常的酒香，忍不住提醒一句。”
同行？他也拥有类似的能力？他把这叫做“酒香”？
“提醒什么？”
“提醒你，喝酒呢，要细品，不能牛饮。更不要……随便去喝别人杯里的酒。”他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点，“有些杯子，看着普通，可能连着酒窖，你一碰，守窖的老鼠就知道啦。还有些酒，本身就有毒，喝多了，会烂舌穿肠的。”
他的话像谶语，带着冰冷的警告。
守窖的老鼠？是指张哥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势力？还是指李主管？有毒的酒？是指我窥探到的那些秘密本身会带来灾祸？
“你……你想怎么样？”我艰难地问道，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解剖板上的青蛙。
“不想怎么样。”男人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只是看你刚入门，瞎折腾得有点厉害，怕你把自己玩死了，怪可惜的。毕竟，能闻到‘酒香’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的话信息量巨大，让我头皮发麻。
“入门？你到底知道多少？这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我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仿佛抓住了唯一一根可能解开谜团的稻草。
但对方打断了我：“打住。新手问题就是多。答案呢，需要你自己去找。代价呢，也需要你自己去付。我今天只是出于……呃，职业道德？随便提醒你一句。下次再这么乱来，可能就不是一个电话这么简单了。”
职业道德？这玩意还有职业？还有道德规范？
我彻底懵了。
“好了，今天的‘醒酒汤’服务到此为止。”男人似乎准备结束通话，“最后送你一句，林凡先生，你的‘酒窖’刚才动静不小，已经引来注意了。自己……小心老鼠吧。”
话音落下，根本不容我再问任何问题，电话直接被挂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我却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电话那头的人，像一团迷雾，更像一座突然出现在我前行道路上的冰山，让我窥见了水面下那巨大而恐怖的阴影。
他有类似的能力。他知道我的存在。他能感知到我使用能力造成的“动静”。他警告我不要乱来。他甚至暗示有“职业道德”和某种潜在的规则存在。
而最后那句“小心老鼠”，更是让我毛骨悚然。
他指的是什么？是李主管？是张哥？还是……别的什么因为我刚才的举动而被吸引来的东西？
我所处的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更要复杂和危险。我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异类，却没想到早已落入他人的视野，甚至可能只是一个被观察的“新手”？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将我吞没。
刚才透支能力带来的剧烈头痛和恶心再次翻涌上来，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满嘴的苦涩。
用冷水拼命冲脸，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惊惶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我才刚刚摸到一点这能力的边，就已经惹来了这么多麻烦和窥伺。未来还会怎么样？
那个神秘男人说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电脑屏幕已经自动熄屏，黑色的屏幕映出我模糊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我的内部电话又响了！
今晚这电话是没完了！
我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战战兢兢地接起来。
“林凡。”是李主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报告，我收到了。”
我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审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在仔细斟酌用词，然后，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重的语气：
“内容……很有意思。明天早上九点，提前半小时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她特意强调了“好好谈谈”四个字。
不等我回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手心冰凉。
李主管的反应，比直接的表扬或批评更让人不安。“很有意思”？她到底怎么看这份报告？
而明天早上的“谈谈”，等着我的，是奖赏，还是……问罪？
那个神秘男人的警告言犹在耳。
——“你的‘酒窖’刚才动静不小，已经引来注意了。自己……小心老鼠吧。”
李主管，就是第一只被引来的“老鼠”吗？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漩涡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潜流和暗礁。
而我这艘刚刚启航、本就破旧的小船，该如何在这惊涛骇浪中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