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再次响起，声音比之前更近了。
陈岸站在防波堤前，手中握着声呐仪。屏幕上的光点正缓缓逼近。周大海蹲在货柜旁，鱼叉拄地，一只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黑影。海面浮着一层油膜，月光洒下，泛出幽暗的光泽。
马明远就藏在那里。
他背靠集装箱，公文包紧紧抱在胸前，金锁扣在月光下一闪。风掀动西装下摆，他却纹丝不动，仿佛在等人。
“你再走一步，我就烧了它。”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陈岸没有停下。他向前两步，将声呐仪切换至近距离扫描模式。仪器轻鸣一声，开始读取数据。
“你包里有两份合同。”陈岸说，“一份是报关用的，另一份是走私单据。纸张不同，油墨也不同。”
马明远冷笑：“你说是就是？”
“我不用猜。”陈岸指向屏幕，“这机器能检测纸张成分。你的假合同用了深海矿物油做防水处理——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正规文件上。”
马明远眼神微变。
他低头看了一眼公文包，手指不自觉收紧。
这时，脚步声传来。
钱万三从另一个货柜后走出，手里提着算盘。他走得缓慢，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走到马明远身旁，他扫了陈岸一眼，又看向周大海。
“你们盯得太紧了。”他说，“验尸所闹成那样，现在还要来码头抢东西？”
周大海站起身，鱼叉横在身前：“你还敢露面？”
“我为何不敢？”钱万三笑了笑，“我没杀人，也没放火。我只是做生意。”
“生意？”周大海声音陡然提高，“你骗我弟弟上船，说是运冻鱼，结果船撞礁沉了！他才二十一岁！你知道那条航线夜里不能走！”
钱万三脸色一沉：“那是意外。风大浪急，谁也拦得住？”
“不是意外。”陈岸看着仪器，“那天根本没有大风。气象记录写着海况一级。你们特意选在无预警时段发船，就是为了躲检查。”
钱万三沉默数秒，忽然抬手，将算盘狠狠砸向地面。
“铛”一声脆响。
一颗算珠飞射而出，直取陈岸脖颈。
陈岸侧头避开，珠子擦颈而过，击中铁箱，发出清脆回音。他立刻护住声呐仪。
第二颗珠子紧随其后，目标直指屏幕。
周大海怒吼一声，甩出鱼叉，钉在钱万三脚前，碎石四溅。钱万三踉跄后退，算盘脱手，几颗珠子破裂，露出内里的数字——“h-892”。
陈岸认得这个编号。
那是早前塑料管上的标记，也是走私废液系统零件的代号。
“你的算盘不只是用来算账的。”陈岸走过去，捡起一颗裂开的珠子，“你把证据藏在里面，每次谈事都带着，方便随时销毁。”
钱万三喘着气，默不作声。
周大海猛地扑上，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死死按在集装箱上：“三年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弟贪图小利冒险出海。昨晚我翻旧档案才发现，那艘船根本没登记出港！是你伪造批文，逼他走黑路！”
“放手！”钱万三挣扎，“我还是公司顾问！你敢动我？”
“你现在是嫌疑人。”陈岸打开对讲机，“我已经报警，警察快到了。”
马明远突然有了动作。
他弯腰拉开公文包，伸手往里掏。
陈岸疾步冲上，一脚踢中包角。公文包飞出，撞上码头边缘，文件散落一半。马明远扑上去想抓，被周大海一叉柄砸中肩膀，跪倒在地。
陈岸拾起那份合同，借着月光细看。
纸张看似普通，但边缘在光线下泛出淡淡蓝晕。他取出试纸——前几天签到活动送的检测工具——按在纸上。
试纸瞬间变色，显示含有高浓度矿物油。
“果然是它。”陈岸低声说道。
这种油来自深海钻探设备，常用于防止危险品渗漏，绝不会出现在合法文书之中。
他将合同装入防水袋，贴身收好。
远处再次传来汽笛声。
陈岸抬头，看见海面油膜扩散得更快了。声呐仪响起提示音：“检测到金属物体接近，速度八节，航向正北。”
紧接着，系统播报：“目标识别完成，匹配数据库——陈天豪私人游艇，编号hK-Y907。”
周大海走回来，喘着粗气：“他们真敢来？”
“他必须来。”陈岸凝视海面，“这条线一旦断了，他在香港的资金链就会崩塌。他不会让今晚就这么结束。”
钱万三靠在集装箱上，嘴角流血，仍冷笑不止：“你们以为拿到一份合同就能赢？上面没盖章、没签名，法院不会采信。”
“不需要签名。”陈岸轻拍声呐仪，“我已经完整录下了整个扫描过程，还有你们刚才的所有对话。这些都能作为电子证据。”
马明远挣扎爬起，试图朝货轮方向逃跑。
周大海提叉追上，一叉柄扫中小腿，将他掀翻在地。马明远跌进水坑，西装沾满泥污，一直攥在手中的香水手帕也掉了出来，泡进脏水里。
“你不是最讲究干净吗？”周大海一脚踩住他的手，“现在怎么不擦了？”
马明远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已在码头入口闪烁。
陈岸仍未放松警惕。他盯着海面，声呐仪上的光点越来越近。游艇尚未入港，但航线异常，显然并非正常靠岸路线。
“他们不会正面进来。”陈岸低声道，“会找隐蔽处登陆，有人接应。”
周大海点头：“我去查装卸区。”
“别分开。”陈岸拦住他，“他们可能带枪。”
话音未落，枪响了。
子弹击中头顶信号灯，火花四溅。
所有人迅速趴下。
枪声来自一艘冷藏船甲板。一道人影一闪，随即消失于舱口。
“有人掩护。”陈岸压低声音，“他们在拖延时间，等游艇靠岸。”
周大海握紧鱼叉，看向陈岸：“怎么办？等警察，还是先动手？”
“警察还没进入核心区域。”陈岸盯着仪器，“我们必须守住这里，绝不能让他们带走人或文件。”
他将对讲机递给周大海：“你去左边通道，堵住小路。我守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