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回来的时候，天没亮，也没黑。地核深处的光常年卡在暗红与焦黄之间，像一锅煮了三天的铁锈汤。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实，刀尖拖地的声音从断断续续变成一条线，最后干脆抬了起来。
他没看苏然，也没看大壮，径直走向那群瘫坐在碎岩堆上的练气期修士。他们身上裹着烧焦的战术布条，有人抱着断裂的长矛，有人用膝盖顶着发抖的手肘，眼神空得能照出火光，却又不敢抬头。
林风蹲下，从怀里掏出那块金属片，沾着血的边角已经发黑。他一声不吭，把它插进焦土中央，像立了个歪歪扭扭的旗杆。
“你。”他点了个脸上全是灰的年轻修士，“刚才挡岩浆流，反应比三个月前快了零点三秒。”
那人愣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不是运气。”林风继续说，“你左脚提前半拍蹬地，重心压低了七度。以前你会往后退。”
旁边一个握着短棍的女修士小声问：“可我还是被震飞了……”
“但你落地时翻滚了两圈才停。”林风转头看她，“上回你直接摔断肋骨。现在你能站起来，说明经脉承力提升了百分之十二。”
他一个个点过去，声音不大，也不带情绪，就像在读系统后台自动生成的战斗报告。
“你那一刺，角度准了十七度。”
“你接替苏然布阵时，灵丝延迟从0.8秒缩到0.5。”
“你给大壮递战锤碎片的时候，没手抖——这很重要。”
没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我还活着”的庆幸，而是“我做对了”的确认。
苏然这时站起身，没说话，只是走到队伍前方。她摘下眼镜，左眼微光一闪，空中浮现出一段段能量轨迹的投影。画面里，守护者释放岩浆牢笼的瞬间，两名修士用凡铁武器共振灵力，短暂干扰了能量节点的运行节奏。
“你们以为自己只是撑到了最后？”她声音清冷，“不，你们让胜利提前了四秒。”
四秒。
林风接过话：“够我多砍一刀，够大壮多砸一次，够苏然多织一张网。”他顿了顿，“也够你们中间少死三个。”
人群里有人吸了口气。
大壮盘腿坐着，战锤横膝，低声开口：“让他们主攻？太急了。新人经验不够，万一失误……”
“我们什么时候有不急的理由？”林风打断他，目光扫过北侧三条裂谷的方向，“混沌波动还在动，它们不会等我们养好伤再进攻。等不了。”
他缓缓抽出战刀，刀身映着地核的红光，像一道凝固的血河。他把刀插进焦土，正对着那块金属片，形成一道分界线。
“我们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更强，是因为有人愿意在关键时刻多冲一步。”他转身，看向那群修士，“现在，轮到你们成为那个‘多冲一步’的人。”
没人立刻回应。但有人慢慢站直了，有人握紧了武器，还有人低头检查了自己的灵力导环。
林风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一道淡蓝色光纹从他腕部设备弹出，迅速扩散，在每个修士的终端上亮起。
权限同步完成。
这是曙光小队成立以来，第一次把战术主导权开放给非核心成员。
“任务目标：清剿北侧裂谷残余混沌体，优先击杀信号接收端。”林风语速平稳，“陷阱已设，折叠层激活倒计时三分钟。你们进去后，第一组压制入口，第二组穿插分割，第三组负责引爆诱饵。”
“可……您不带队吗？”一个修士忍不住问。
“我带队，你们永远学不会自己走。”林风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教官，是活下来的代价。现在，这个代价该由你们扛了。”
那修士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明白。”
其他人陆续应声，声音从杂乱到整齐，最后汇成一句：“明白！”
林风没再说话，只是退后一步，站到刀旁，双手抱胸。
苏然重新戴上眼镜，坐回通讯终端前，手指在面板上轻点，开始调试远程支援信道。她的绿环虽弱，但还能撑住基础数据链。
大壮闭着眼，体内图腾微微震颤，持续监控后方能量波动。他没动，但整个人像一块压紧的弹簧，随时能弹起来。
练气期修士们开始整队。有人调整呼吸节奏，有人默念功法口诀，还有人悄悄把止血粉分给身边的同伴。他们的动作不再慌乱，配合也有了默契。
第一组三人站到最前，手中武器泛起微弱灵光。第二组两人交叉掩护，悄然拉开间距。第三组负责引爆的修士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片取下，绑在腰间。
林风看着他们列队走向裂谷入口，脚步不算快，但每一步都稳。
就在队伍即将踏入裂谷的瞬间，他忽然开口：“记住——”
所有人停下。
“别学我拼命。”他咧了咧嘴，叼上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棒棒糖，“学我怎么活下来。”
队伍沉默了一秒，然后不知谁笑了一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笑了。
笑着走进了裂谷。
林风站在原地，没动。苏然在调试频道，大壮在警戒后方，而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那支小队，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岩壁拐角。
三分钟后，系统提示音响起。
【折叠层触发】
【诱饵引爆倒计时：10、9、8……】
林风吐掉糖棍，活动了下肩膀。
下一秒，北侧裂谷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兽吞下了雷。
紧接着，一道灵力冲击波冲天而起，撕开岩层，把半截机械残骸抛了出来。
成功了。
但他没笑。
因为他看见，那股冲击波中，有一道黑影正逆流而上，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林风眯起眼，右手缓缓握上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