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点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死亡法则碎片,被强行纳入沈渊那本已因重伤而布满裂痕、脆弱不堪的识海深处,与他之前机缘巧合下获得的那一点温暖纯净、散发着生命与秩序气息的光明法则碎片,在极近的距离内相遇的刹那——
就如同将一滴冰冷的、来自九幽黄泉的冥水,滴入了滚烫的、蕴含无尽生机的太阳真火之中!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冲突,在沈渊的识海核心轰然爆发!
光与暗,生与死,这两种截然对立、却又如同硬币两面般相依共存、构成宇宙最本源法则的力量碎片,在沈渊那混沌初开、尚未定型的道基雏形旁,如同两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属性完全相反的陨石,瞬间激起了席卷整个识海世界的毁灭性能量狂潮!
一边,是温暖、和煦、充满滋养万物生机、驱散一切阴霾邪祟的纯净光明,它本能地想要净化、驱逐那令人不适的死亡气息。
另一边,是冰冷、死寂、代表着万物终结、一切归于虚无的绝对黑暗,它同样本能地要侵蚀、湮灭那刺眼而“虚伪”的生命光辉。
两种力量,如同天生的死敌,展开了最直接、最残酷的法则层面上的互相排斥与湮灭!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本质的规则碰撞!
“呃啊啊啊——!!!”
深度昏迷中的沈渊,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了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痛苦惨嚎!他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皮肤表面青筋暴起,如同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疯狂窜动!七窍之中,不再是普通的鲜血,而是渗出了蕴含着微弱法则之力的、淡金色的血液,显得无比凄厉!
他的气息变得混乱到了极点,时而如同春日暖阳,温暖和煦,充满了蓬勃的生机;时而又如同数九寒冬的凛冽罡风,冰冷死寂,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他的脸色也在红润健康与死灰惨白之间飞速地变幻,速度快得令人心悸,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他体内疯狂争夺着主导权!
“沈渊!沈渊!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苏小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花容失色。她急忙扑到榻前,紧紧握住沈渊冰冷而颤抖的手,不顾一切地将自身精纯温和的灵力输入他体内,试图安抚那暴走的气息。
然而,她的灵力甫一进入沈渊的经脉,就如同几滴清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非但没能起到安抚作用,反而像是往那光暗冲突的烈焰上又浇了一瓢热油,引动了更加剧烈、更加狂暴的能量反噬!沈渊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口中甚至喷出了一小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暗金色血液!
“不好!快住手!”裕亲王脸色剧变,急忙出声喝止。凌虚子一个闪身上前,指尖弹出数道定神安魂的法诀,试图稳定沈渊的状况,但那法诀的光芒刚一靠近沈渊的身体,就被那混乱的法则力场搅得粉碎!
“是本源法则冲突!最凶险的那种!”凌虚子收回手,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难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他体内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如此精纯、如此对立的两种法则碎片?!光明与死亡?!这……这简直是逆天而行!如同将万年玄冰投入地心熔岩!水火相冲尚可疏导,这光暗生死之冲突,乃是大道根基层面的对立,外人根本无法插手,一个不慎,就是形神俱灭,真灵溃散的下场!”
裕亲王、了空大师等在场见识最广博的顶尖强者,此刻也全都束手无策,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力。这种涉及修行最本源的法则冲突,已经超出了寻常医术甚至神通法术能够干预的范畴。强行镇压,只会加速其崩溃。他们此刻能做的,竟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提到了嗓子眼,充满了绝望。
难道……这位刚刚展现出惊世潜力、承载着他们巨大希望的年轻人,就要这样陨落在此地了吗?
然而,天道无情,却总在绝境中留下一线生机。就在沈渊的识海即将被那光暗生死冲突的毁灭性能量彻底撕裂、神魂也要随之湮灭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本一直沉寂于他识海深处、只有在安葬特定目标时才会被动显现、平日里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葬世录》,在这真正的生死关头,终于第一次,主动地、全面地,展现出了它作为承载宇宙平衡至理的无上道器的真正威能!
“嗡——!”
一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灵魂深处的、低沉而宏大的道音,在沈渊的识海中荡开!
《葬世录》那古朴的、非金非玉的书册虚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完整地显化出来,不再是往常那般黯淡无光,而是通体散发出一种混沌、朦胧、仿佛包容了世间万有、又超脱了所有对立与执着的玄奥光芒!它缓缓地、庄重地自行翻开,书页之上,不再是具体的安葬目标信息,而是浮现出一幅幅宏大无边、蕴含着至高道韵的景象:
有生命的种子在光明中破土发芽,茁壮成长,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最终却又在秋风中凋零枯萎,归于尘土;有星辰在无尽的黑暗中诞生,燃烧亿万年,释放光热,最终却又走向寂灭,化为黑洞或星尘;有文明的兴起、鼎盛、衰亡、轮回……生与死,光与暗,繁荣与寂灭,创造与归墟……这一切对立的面相,在《葬世录》展现的景象中,不再是割裂的、冲突的,而是构成了一个完美、和谐、循环不息的整体,是大道运行不可或缺的环节!
葬世,并非只葬死亡,亦葬那新生过后的极致繁华与喧嚣。它见证一切开始,包容一切过程,也接纳一切终结。生死、光暗、有无、增减……在它那超越世俗理解的“道”的视角下,不过是宇宙大化流行中,不同的、交替显现的“相”,本自同源,本是一体。
在这股宏大、包容、平衡的至高意志的引导下,那原本如同生死仇敌般激烈冲突、誓要消灭对方的光明法则碎片与死亡法则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过,那尖锐对立的棱角被悄然磨平,那狂暴的毁灭欲望被悄然化解。
它们不再试图去湮灭、驱逐对方,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规则的吸引和约束,开始围绕着沈渊那混沌色的、象征着无限可能性的道基雏形,缓缓地、以一种玄妙的轨迹,旋转起来。
一者散发温暖白光,一者流淌幽暗黑芒,彼此追逐,首尾相接,形成了一个微小却无比完美的平衡结构——如同道家至高象征的太极阴阳鱼!
光明之中,悄然孕育着一丝寂灭的种子(阳极生阴);死亡之内,也默默蕴含着一缕新生的希望(阴极生阳)。两种极端对立的法则,在这奇妙的平衡结构中,不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开始了某种更深层次的、相互转化、相互依存的关系。
一种玄而又玄、难以言喻的“平衡”道韵,开始在沈渊的识海中稳固地建立起来。
而那之前因两种法则剧烈冲突而产生的、足以毁灭他十次百次的恐怖能量乱流,此刻却被这种新生的平衡之力如同长鲸吸水般,缓缓地、有序地吸收、转化,反而变成了最精纯、最本源的滋养能量,开始润物细无声地滋养起沈渊那布满裂痕、濒临崩溃的神魂,以及那脆弱的混沌道基雏形。
神魂之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在这蕴含生死奥义、光暗平衡的至高能量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加固,甚至变得更加晶莹剔透,仿佛被淬炼过一般!那新生的混沌道基雏形,也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变得更加凝实、稳固,表面流淌着混沌色的光芒,散发出一种包容万物、演化一切的玄妙气息,根基之深厚,远超从前!
沈渊身体的剧烈抽搐,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那令人心碎的痛苦呻吟也早已平息。他的呼吸变得极其悠长、平稳、有力,仿佛与某种天地韵律合为一体。脸色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有丝毫的紊乱和冲突,而是呈现出一种内敛到极致、圆融无暇的状态。此刻的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又仿佛一位看透了红尘万丈、生死轮回的得道真修,体内既蕴含着无穷的生机勃发之力,又透出一种洞悉万物寂灭本质的永恒宁静。
他依旧没有苏醒,但他的生命状态和道基根基,却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中,完成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般的质的飞跃!
他不仅在那两种极端法则碎片的毁灭性冲突中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更是借助《葬世录》这无上道器的引导,于生死一线间,初步领悟了那玄奥无比的“平衡”之道,窥见了一丝生死相依、光暗共存的宇宙本质!
这种领悟,并非具体的攻伐法术或护身神通,而是一种对世界根本规则认知的升华,一种“大道”根基的积淀。这对他未来修复道基、走出属于自己的“葬世大道”,有着无可估量的、奠定基石般的巨大好处!可谓因祸得福,造化无穷!
“稳定下来了……终于稳定下来了!”苏小婉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浑身发软,几乎瘫坐在地,美眸中噙满了后怕与惊喜的泪水,紧紧握着沈渊已然恢复温暖的手,喜极而泣。
裕亲王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心有余悸地感慨道:“真是……险死还生,因祸得福啊!经此一劫,沈小友这道基……怕是坚固得超乎想象了!光暗并存,生死平衡……古之未闻,闻所未闻!”
凌虚子也抚须长叹,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欣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子之道,已非我等所能揣度。未来成就,当真不可限量!”
然而,就在众人为沈渊度过此劫而庆幸之时,车队前方,负责探路的修士驾驭着飞行法器,疾驰而回,带来了最新的讯息:
“报——!亲王殿下,各位前辈!前方不足百里,已到死海边缘!”
众人的心神立刻被拉回现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车队前进的方向。视野的尽头,那片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仿佛亘古以来便是一片绝对死寂的、望不到边际的灰色海洋,已然隐约可见。
最终的挑战,那片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忌之海,终于近在眼前。而沈渊,能否在这最终考验来临前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