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等人如梦初醒,慌忙转向闻溪和念念,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歉意,语气诚恳: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察,让您二位受惊了!我们一定深刻反省,严肃处理!”
闻溪看着这些大人物,此刻如此低声下气地向自己道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下意识地抱紧女儿,轻声回应:“没……没事的……”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如此深刻地感受到,“顾家”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怎样的滔天权势与力量。
那是一种足以让一地最高长官都惶恐不安,能让规则为之让路的绝对力量。
这力量让她感到一丝安心,更多的却是茫然与震撼。
顾见深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蚊蝇般,让那些无关的官员和人员全部撤离。
现场终于只剩下顾家自己人,以及那对母女。
压抑的气氛刚刚有所缓和,早已按捺不住的江若宁和顾念,几乎是同时冲到了念念面前。
江若宁再也顾不得什么贵妇仪态,她半蹲下身,几乎是扑过去,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地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拥入怀中。
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期盼与心酸:
“念念……我的念念……我是奶奶啊……叫奶奶,快叫奶奶……”
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泪水弄得有些懵懂,但她能感受到这位“江奶奶”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爱意与悲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地,小声地唤道:“江奶奶……”
这一声“江奶奶”,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了江若宁的心脏!
她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泣不成声地纠正道:“不是江奶奶……是奶奶!是亲奶奶!我是你的亲奶奶啊!我的乖宝贝孙女……奶奶……终于听到了……”
另一边,顾见深也快步上前,这位在商海沉浮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人,此刻眼眶通红,蓄满了水光。
他蹲在孙女面前,小心翼翼,声音沙哑而充满期盼:
“念念,叫爷爷……乖,叫一声爷爷……”
顾念也蹲在一旁,轻轻抚摸着侄女柔软的头发,眼中含泪,脸上却带着无比温柔和激动的笑容,引导着:“念念,我是姑姑,是你的亲姑姑……叫姑姑……”
闻溪站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却又仿佛等待了太久太久的认亲场面,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冲上鼻腔,让她眼眶发热。
有难过,为这些年独自承受的委屈和女儿的缺失;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慰藉。
她的念念,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这么多亲人的疼爱了。
可她呢?
她会原谅顾燃吗?
“奶奶……”
“爷爷……”
“姑姑……”
念念仰着小脸,看着三位泪眼婆娑的大人,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亲”字的全部含义,但她能感受到那份毫无保留的,汹涌而来的爱。
她很乖,依偎在江若宁温暖的怀抱里,用稚嫩清脆的声音,一一唤了过去。
“哎!哎!我的好孙女!奶奶的心肝宝贝!”
江若宁连声应着,听到那声期盼已久的“奶奶”,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这甜蜜的称呼融化了。
她紧紧抱着念念,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的光。
她终于……终于有人叫她奶奶了!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孙女!
顾念站起身,目光复杂地转向一直沉默伫立的闻溪。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愧疚与悔恨,突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闻溪。
这个拥抱,让闻溪身体微微一僵。
“闻溪……对不起!”
顾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真挚的忏悔,在她耳边响起,“真的……对不起!想起我当初……还自以为是地劝你,说顾家不会接受……我……我真是该死!”
她的话语里,既有为自己曾经狭隘观念的深深懊悔,更蕴含着替她那混账弟弟,对闻溪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所表达的,迟来的,沉重的歉意。
闻溪感受着顾念怀抱的力度和那份清晰的愧疚,一直强撑的坚强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缝隙。
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顾念肩头的衣料。
“乖孙女、跟着姑姑和奶奶走、让爸爸妈妈说会话好不好?”
顾念弯腰拉着念念的手、柔声道。
念念转头看向了闻溪。
闻溪擦了擦脸上的泪、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从顾念手中拉走自己的女儿。
江若宁、顾见深、顾念都愣住。
闻溪没有说话、只是警惕的、将自己女儿拉在自己身边。
顾燃看着闻溪的动作、别人也许不明白、但他懂。
他走到她面前、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让任何人从你手中抢走念念、包括我自己。”
他说完、眼眸对望、深深情情。
“相信我一次好吗?”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闻溪看着眼前的男人、咬着唇、目光死死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直到眼泪再次模糊实现、她才低头、看着念念。
“去吧!”
她也知道、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但她、其实也没什么话要对他说的。
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世界只剩下闻溪和顾燃彼此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顾燃一步步走到闻溪面前,那双平日里深邃锐利、惯于掌控一切的眸子,此刻却红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无尽的悔恨。
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关于错过女儿成长的巨大遗憾。
他看着她,这个他爱入骨髓也伤入骨髓的女人。
声音是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女儿……第一次开口叫的……是爸爸,还是妈妈?”
闻溪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抿紧了有些发白的唇,迎上男人那双破碎感十足的眼眸。
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那遥远却清晰的瞬间,最终,她轻声道:
“爸爸。”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把带着倒钩的利刃,精准地刺入顾燃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狠狠一绞!
“爸爸……”
他的女儿,第一次开口,叫的是“爸爸”……
可他这个爸爸,在哪里?
巨大的酸楚和铺天盖地的愧疚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几乎无法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