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雨天。
为什么是雨天？
小南担心夕晴憔悴是因为用了太多血继，所以强制要求她停止维继晴天。
太久没有见过雨天，长门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才是雨之国的本来面目吧。
四周云雾弥漫，树与草都隐没在薄雾中，呈现出黑漆漆的影子，斗笠沿不停掉落着水滴，在视线边缘模糊成晶莹一片。
他伸手去接那一圈雨。
凉凉的，猛打在手心里，有些发痒。
太久没下过雨了，他竟不知这种程度的雨是大还是小。
“怎么了？”
弥彦注意到他的行为，开口问他。
长门收了手，“很久没见过雨了。”
“这确实，自从夕晴来了晓后，除了出勤，我还没怎么见过这种程度的雨。现在还有点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不过相较于晴天，我还是希望夕晴平安，如果她的忍术伤身，还是不要再发动为好。”
“放心吧，我和小南也是这么想的。等观察一段时间后，看看夕晴的状态，看看她的憔悴是不是忍术引起的，如果是，那就不会再让她用了。”
“夕晴会听话吗？”长门忧心道。
他回想起了早上出门时，少女呲牙咧嘴地想要施展忍术却被小南按住头不许的场景。
弥彦也想起来了，但他向来是向前看的人，相比担忧，从夕晴不顾自身的举动里更多地感到了被在意的熨贴。
他不由扬起一个自信而温暖的笑，“她很在乎我们，不会不听话的。”
“我们现在已经得到村子的认命，对晴天的需求其实没那么多了，好好干就是。把这事实讲给夕晴，她自然不会一意孤行。”
“说得也是。”长门笑了。
“嘎————！”
一声粗噶乌鸦叫，打破了细密嘈杂的咻咻雨声，长门本就感官敏锐，此时浑身一抖，差点摆出战斗姿势。
弥彦乐了，“这乌鸦也真够邪门的，还能把你吓一跳。”
红发青年无意理会他的调笑，他往远了看，能看到天边一从漆黑影子，正冒雨而飞，身影形单影只，冬愁风酸的，好不可怜。
可能是乌鸦的象征不好，也可能是天气冷，长门心头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整个人像冬季里被落雪压了的枯树，又沉又心慌。
“能确定半藏给的任务安全吗？”
“当然，他堂堂半神亲下口令，还能骗人不成？”弥彦先是应了，随后有点诧异道：“你还在担心？”
“……有点。”
“没什么可担心的。组织成立之初，半藏就给过我们奖励和帮助，他要是真想对晓做什么，根本不会等到现在，况且现在整个雨之国都知道了晓和神使的存在，为了那一缕光，半藏也不会对我们出手的，他动了晓组织，怎么和那些渴望晴天的人交代？”
声音叠着雨声，回荡在空旷山谷里，两人身影走在雨中，看起来渺小孤寂。
他说得句句在理，长门却总觉得哪里隐隐的不对，可又想不出来，只好沉默。
弥彦只当是同伴的内向谨慎导致，他拍了拍长门的肩，道：“现在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很快就到地方了，接完任务我们就回去，放心吧。”
他半开玩笑半安慰道：“难道你真怕了？因为只有咱们两个出来？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其实组织内最强的就是你、我和小南了吧，怕什么呢。而且我们少带几个人出来，还能多留几个人保护夕晴她们，你该高兴啊。”
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伙伴，长门不由安下心来。
几年前弥彦还不擅长演讲，但现在很擅长鼓舞他人了嘛，弥彦在成长，而他何尝不是呢？
他实力在进步，也应该有接下大任的信心。
“也是。”长门笑道。
接下来的路上再没有乌鸦出现，只是越走雨越大，两人为了节省体力，脚步也放慢了一些。
倒不是拖延，只是长门觉得这样以防万一，弥彦觉得这样能让长门放松，何乐而不为。
弥彦确实是个乐观主义者。
事实上，这来自于他的经历。
孤儿出身，受到三忍之一的教育，建立强大组织，基本没受到过什么致命伤害，总能找到问题的解决办法……
这些因素凑在一起，弥彦总觉得自己不会死。
怎么作都不会死。
但今天好像出了例外。
到达约定的地点，雨哲正在等着他，周围有一圈雨忍，而不远处的台子上又有一拨人，为首的戴着过滤面具，正是山椒鱼半藏。
弥彦感觉袖角被拽了拽，微微侧头，正是面露凝重的长门。
他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上前和雨哲寒暄。
雨哲握着卷轴，笑眯眯的，“两位果然展现了诚意，半神大人会看到的。”
“也多谢半神先生的信任。”弥彦咧开嘴笑。
几句你来我往的聊天后，雨哲递出了卷轴。
在弥彦要拿过卷轴的瞬间，雨哲却又把卷轴拿走了，总是含着笑意的沙哑声音响起，“您不妨先抬头，看看半神大人送您的礼物？”
弥彦对这些礼节有些不耐，但他维持着笑容，抬起了头。
他的大脑在看到被绑着的两名人质的那一刻，陷入宕机。
“小南！夕晴！”
长门惊怒的喊声传来，像一柄锐利的剑，刺破了他还混沌的感官。
一切重新变得真实，弥彦瞳孔猛缩，向着雨哲怒吼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雨哲已经向后退了几步，卷轴也收起来，闻言轻松地耸耸肩，“如你所见。”
“晓组织做了什么，半神大人不屑多说，为表惩戒，”他凉薄道：“做个选择吧，这里有两个人质，而你们只能带走一个，另一个会死。”
“当然，带走一个也是有条件的，你们两个也要留下来一个。”
“是先选救谁，还是先选杀谁？”
“该选哪个呢？”
雨下的越发湍急了。
“都杀了。”带土道。
他站在树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下方正在赶路支援的晓组织成员。
“好呦，一个不留！让我看看带土你康复得什么样吧？”涡卷白绝想鼓掌，“我还担心你看到那个女孩子会心软呢，没想到你和斑一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只是长得像，又不是她。”
“有道理、有道理，就像白绝们，长得像但……但我们好像思维是共同的，哈哈！”
是啊，如果瑰和那人是同一人，那她们的思维也将共通。
而瑰，怎么会容忍他做那些事情？
黑袍人的身影逐渐虚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上。
一片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