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日向鸣跟着日向零回了族内。
为了表示哀悼，日向零今天穿了一身黑和服，衬得俊秀面容格外庄重。
进了宅子，有仆人迎上来给他换鞋，他扭头看向站在廊下机械收伞的日向鸣，目光落在后者被淋湿的半边肩膀，和平静到近乎木然的面孔上。
他很专注，仿佛他眼中只有那把伞似的。
日向零轻叹一声，出声叫他，“今天你就回去吧。”
日向鸣已经收了纸伞，闻言一愣，点点头，转身走了。
没有打伞。
看了眼他在雨中逐渐模糊的身影，日向零收回视线，垂着眸看仆人为他换木屐，像是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怜。”
庇护他的宇智波瑰已死，这对日向鸣的打击一定很大。
仆人换好了鞋，恭敬退下，日向零转身往屋子内走，面孔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边走边和身旁的随从说话。
他道：“明天叫鸣回日向勇那去吧。”
“是。”
“不然日向勇总是向我要人，”他轻描淡写道：“怪麻烦的。”
日向鸣并不知道自己又有了命运转折，他淋雨回到家后坐在窗前，木然地看外边咖色的屋檐外连绵不绝的雨。
世界被潮湿的雨笼罩，像打上了昏暗的褪色滤镜，只有黑白灰三色。
得知瑰大人的死讯后，他就总觉得和环境隔了一层膜，连感受都不真切。
他伤心吗？
……不知道。
雨在滴滴答答的下，浸透他全身的雨水往下流，很快打湿了一片木地板。
日向鸣没有一点感觉，只是苍白着脸倒在椅子上出神。
以至于身后出现了人，他也不知道。
“日向鸣。”来人叫他。
他一惊，很快回头，只见一名披着斗篷的黑发少年正站在他身后，英俊面容冷漠，有些眼熟。
“你是谁？怎么进了我家？”日向鸣拧眉道。
不过他的质问有些有气无力，比起探究这人怎么来的，他更想让这人早点走。
黑发少年站在原地，黑眸俯视他，漠然道：“宇智波青水。”
日向鸣想起来了。
这是瑰大人的同族，也是他之前的同学。
他们上学时没什么交流，为什么跑到他家来？
扫了眼地上的水渍、湿答答还滴着水的斗篷，以及对方没有换下的忍者鞋，再抬头和青水冷漠的眼对视，日向鸣眉头紧皱。
没礼貌的家伙。
如果不是和瑰大人同族，他绝对会立马赶走这人。
他语气生硬道：“找我有什么事？”
将日向鸣充满矛盾的厌烦和耐心看在眼里，青水极黑双眸直直盯着日向鸣看了半晌，把后者看得瘆得慌。
直到日向鸣快忍耐不住，他才道：“我只是觉得……”
“你真可怜。”
“？”日向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可思议地质问道：“你闯进我家就是为了挑衅我？”
青水靠在椅子上，看他的视线阴郁中带着厌恶，被阴影笼罩的脸阴沉，语调冷硬中带有轻慢，“你就是一个被宇智波瑰当傻子耍的可怜虫，连狗都比不上。”
他眉梢眉尾都是压抑至极的戾气，额角都有微凸青筋在缓慢鼓动，黝黑眸子像笼罩在阴云中，盯着日向鸣时，里面有仇恨、怒火，也有……
嫉妒。
荒谬猜测一闪而过，随即日向鸣意识到他也骂了宇智波瑰，此时就是再疲惫，他也生气了。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火大道：“你有病吗？！闯进我家就是为了骂瑰？她是战争英雄！你也配骂她吗！给我滚出去！”
青水被他骂，却只是往椅背靠，抬起眼不屑地看他。
“真该让你继续这样蠢下去。”他好像在跟他说话，也像在自言自语，“但凭什么。”
日向鸣被他的轻视更深地激怒，他双眼周围青筋暴起，白眸紧盯青水，咬牙道：“蠢你*。”
开启白眼，是攻击的前兆。
青水没被他吓到一点，只是闭上眼。
通过白眼，日向鸣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周围的经脉中有查克拉在流动，大量地向眼部聚集。
……写轮眼。
他摸不准宇智波青水要干什么，只能做好防备姿势，紧紧盯着他的眼。
雨愈发急了。
靠在椅子上的黑发少年长眸紧闭，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只是几秒钟，他又睁开眼。
一双猩红眼眸就这样暴露在日向鸣面前。
是写轮眼！
不，不是正常的勾玉写轮眼。
以漆黑为底，正中央的十二根黑色线条拼接勾勒出有棱角的鲜红心形，瞳孔边缘是一圈细细黑线，中央又是红色。
这图案明明是心形，却因拼接的尖锐线条而不显阴柔，红黑碰撞，边缘锋利，仿佛一整个心被切割，显出歇斯底里的偏执感。
“轰隆——！”
闪电炸响，一瞬间的白光后照亮了宇智波青水冰冷的脸，之后便是长久的黑暗，他写轮眼中的鲜红仍在发光。
红光映在日向鸣的白眸中，他瞳孔骤然扩散，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看他倒下，宇智波青水动动脖颈，不耐地抬眼看窗外阴沉的天边，眼中黑白红三色流动，阴鸷森然。
情绪在心中沸腾，让他硬生生憋出一个扭曲的笑，感受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与兴奋。
瑰……
想不到吧？
是你的死，触动了我对你的爱，让我觉醒了万花筒，解开了你的幻术。
最可笑的是，这爱还是你给予的。
算无遗策的你，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他在沉默中笑得扭曲，五官因大幅度表情而狰狞。
“呜啊……”
地上躺着昏迷的日向鸣发出无意识呻吟和细碎哭声。
宇智波青水收回笑容，低下头看他。
他蜷缩着，被雨打湿的头发散乱，双眼紧闭，眼下有亮晶晶的，是泪，滴落在地板上，薄薄眼皮泛起淡红，小声地、伤心地抽泣着。
哭得和他刚解开幻术时一样。
蠢货！
被瑰玩弄的蠢货！
他在心里怒骂着现在的日向鸣，曾经的自己。
等日向鸣醒来，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
他爬起来，身形不稳，跪坐在地上，绝望和泪水一起涌出，“……这不是真的。”
“蠢货。”
“……你在骗我。”
“是你在骗你自己。”
宇智波青水俯看形容狼狈的他，微微勾唇。
“为什么？为什么？？”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日向鸣分不清他是在为什么哭泣，明明情感都是被催眠的，那他为什么伤心？
摆脱了控制，不是该感到开心吗？
为什么他这么……心痛？
“没有为什么，她就是把你当工具，”宇智波青水回答他，言语刻薄，“哦，你作为工具到后面还没用了。”
听到这话，日向鸣受了刺激，猛地抬头看他，眼神憎恨，尽量低声道：“你是故意的！给我看这些……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一样痛苦！”
“你也爱她，所以知道真相后发了疯，想让我知道，让我像你一样崩溃，”他脸上流露出快意，恶毒道：“那你不也狗都不如？装什么云淡风轻？！”
宇智波青水唇角落下了。
他神情又开始阴郁，瞪着日向鸣。
日向鸣可不怕他，哭红的双目轻蔑，言语像淬了毒。
“瞪我有用吗？这就能遮掩住相比你，瑰更喜欢宇智波带土的事实吗？她都没有催眠带土，连同族都竞争不过，你和猪也没什么两样。”
“受了伤后跑到这让我和你感同身受，还得意洋洋……真是恶心的本性，这就是瑰不爱你的原因。”
“闭嘴。”宇智波青水攥紧了椅子扶手。
日向鸣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笑得阴狠，“滚吧，小人，我不会去告发瑰，你爱怎样就怎样。”
“……你不恨她？”
“我承认我有一点恨她，但……”日向鸣反问他，“瑰没有怪我带着目的接近她，还给了我更好的环境，她对我很好。”
很奇怪，明明日向鸣的性格偏激，认识到真相时，他也确实短暂地恨过她，但更多的还是“果然如此”的解脱感。
瑰骗了所有人，也蔑视所有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平等？
他堪称苦中作乐地想道。
“况且……瑰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如果我说她没死呢？”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不可能死得这么容易。没有尸体，没有图片，只有两个人的说辞，你知道她扭曲认知的能力，为什么会信她死了？”
宇智波青水猩红的眼在昏暗光线中发着幽幽红光，幽暗诡谲。
日向鸣皱眉。
“那你怎么证明她还活着。”
“她绝对会来找木叶的人，铃木、止水、琉璃……”宇智波青水看着他，一字一句，“只要这些人有异常，就证明她没死。”
“………”
“然后你帮我，找到她。”
“我凭什么要帮你？”日向鸣冷笑，“我说了瑰对我有恩，你还跑来挑衅我，我不……”
“凭你也想找到她。”宇智波青水打断他的话道：“别再假装大度了，瑰又不会给你奖励。”
“操控你，伤害你，自己却拍拍手走了，留你在痛苦之中……你不想惩罚她么？”他语调缓慢，带着蛊惑，像是引人入深渊的海妖。
“我知道你想。其实我们都一样。”
日向鸣陷入沉默。
某种厚重到近乎凝滞的氛围在屋中秘密发酵，很快布满整个房间，在光线昏暗的角落蛰伏。
过了很久，也可能一瞬，日向鸣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说道：“好。”
他看到宇智波青水露出一个笑。便意识到这声音正是他自己的。
“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宇智波青水走了。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眼皮开始肿胀发热，是哭泣后遗症，日向鸣看向窗外，窗户玻璃却被雨水打湿成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他抬手捂住眼，品味心中压抑不住的、逐渐升腾的恨意。
这感觉比日向勇逼他吃钉子时，更深厚、更甘甜。
确实，他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