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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感石的联系如同被强行剪断的脐带,骤然剥离的瞬间带来一阵强烈的空虚和晕眩。

程晓阳瘫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还在回味着刚才那场感官的风暴。

极致的悲伤、绝望、痛苦,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感知里,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散去。胃里依旧翻江倒海,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更让他难以适应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冷”。不仅仅是夜风吹拂体表的凉意,更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是婉清纵身一跃时的决绝冰冷,是致远血染疆场时的生命流逝,是两种终结交织叠加后,透过通感石强行灌注给他的、属于死亡的低温。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扔在冰天雪地里的石头,从里到外都冻透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陆临的情况看起来比他好一些,至少还站着。

但程晓阳抬眼望去时,捕捉到了陆临垂在身侧、那只握着白色通感石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甚至也在微不可查地轻颤。

陆临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唇色浅淡,闭着眼睛,眉宇间凝着一层驱不散的疲惫和……某种压抑着的、余悸未消的波澜。

显然,刚才那场失控的通感,对意志坚定如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学……学长……”程晓阳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结……结束了吗?”

他需要确认,需要从眼前这个人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来安抚自己依旧惶惶不安的心脏。

陆凌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他,里面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凝重,但更多的是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低哑:“嗯。通感结束了。”

他弯腰,将地上那颗已经变得灰扑扑、毫无光泽的黑色通感石捡起来,连同自己手里那颗白色的,一起重新用那块诡异的黑色兽皮包好,塞进了工具袋深处。

这东西的后遗症和不可控性太强,以后能不用尽量不用。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重新落回程晓阳身上。

看着对方那副脸色惨白、浑身湿冷(冷汗)、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陆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他能想象到程晓阳承受了什么,毕竟那些混乱而极端的负面感知,有大半是直接作用在程晓阳相对脆弱的灵识上的。

“能起来吗?”陆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程晓阳尝试了一下,却发现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力气,而且那股透骨的寒意让他只想蜷缩起来保存体温。

他仰起脸,因为寒冷和残余的恐惧,眼眶有些发红,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格外狼狈又脆弱。

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冷……学长,我好冷……没力气……”

这不是矫情,是生理和心理双重冲击下的真实反应。

那种冰冷的感觉太真实了,仿佛血液都快要冻结。

陆临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了片刻。

天台的夜风依旧凛冽,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他想起通感最后时刻,从程晓阳那边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他意识淹没的恐惧和濒临崩溃的脆弱,以及自己当时那陌生而尖锐的心疼……

他不再犹豫,俯下身,一只手穿过程晓阳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程晓阳猝不及防,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视野陡然升高,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陆临胸前的衣襟,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布料和其下坚实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让他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羞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他被学长……公主抱了?!

陆临却没有看他,抱着他,步伐稳健地朝着天台出口走去。

他的怀抱并不算特别温暖,甚至带着刚从通感中脱离的些微凉意,但比起程晓阳自己那如同坠入冰窟的感觉,已经好了太多。

而且,这个姿势意味着紧密的贴合,更多的身体接触面积,使得陆临的体温能够更有效地传递过来。

程晓阳起初还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脸颊烫得惊人,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能清晰地闻到陆临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干净的气息,此刻混合着一丝淡淡的汗味(刚才通感消耗巨大)和夜风的微凉,变得更加具体而真实。

隔着薄薄的衣物,他能感受到陆临手臂肌肉稳健的力量,和胸膛传来的、比刚才通感时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安心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这心跳声,不再是共享感知时那种混乱交织的噪音,而是独属于陆临的、沉稳有力的节奏,一声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也仿佛敲打在他依旧冰封的心湖上,带来细微的、酥麻的涟漪。

或许是因为真的太冷了,或许是因为这怀抱和心跳太过让人贪恋,程晓阳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甚至无意识地、像只寻求热源的小动物般,朝着热源的方向——陆临的怀里,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将自己冰冷的脸颊侧着贴在了陆临的颈窝与肩膀连接处。

那里……好像更暖和一点。

这个细微的、依赖性的动作,让陆临抱着他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步伐也微微顿了顿。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那颗毛茸茸的、紧贴着自己颈侧的脑袋,和那截因为侧脸而露出的、依旧没什么血色的纤细脖颈,眸色深了深,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他,继续稳步前行。

走下楼梯,回到相对温暖一些的设备层,再穿过寂静的走廊。

程晓阳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陆临怀里,汲取着那驱散寒意的体温。

之前的恐惧和悲伤,似乎也在这无声的依靠和逐渐回升的体温中,被一点点抚平、缓和。

他没有再觉得羞耻或者尴尬,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仿佛只要在这个怀抱里,外面所有的妖魔鬼怪、所有的悲伤往事,都无法再伤害他分毫。

直到回到灯火通明、人气稍旺的导播间门口,陆临才将他放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程晓阳腿还是有些软,连忙扶住了门框。

那股透骨的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脸颊上迟迟不退的滚烫。

导播间里,小张和刘导看到他们回来,尤其是看到程晓阳那副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和陆临也比平时更冷峻几分的面容,都吓了一跳,连忙围上来询问。

陆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目光却落在程晓阳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感觉怎么样?”

程晓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温度,抬起头,对着陆临露出一个虽然虚弱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嗯,好多了……不冷了。”

因为,你的体温,我已经共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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