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边缘的空气仍在震颤，像被无形之手撕开的布匹，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陈默跪在符文阵列中心，钢笔横握于掌，笔尖残留的符文尚未完全熄灭，微弱地跳动着，如同垂死的心跳。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将左手缓缓按向地面，掌心贴住林小满最后崩解时留下的液态金属残迹。
那金属尚未冷却，仍带着她神经链路运转时的频率余波。
“信号还在。”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她没断。”
李维靠在残损的控制台旁，机械键盘外壳裂开，几根导线裸露在外，指尖还在微微抽搐。他抬头，右眼琥珀色的虹膜因数据过载泛起血丝：“黑洞闭合了，但裂隙没消失。能量流反向了——不是从我们这里出去，是从那边渗进来。”
陈默闭眼，精神力沉入星轨。意识界面残破不堪，仅剩10%缓存可用，星轨的嗡鸣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他将高考编号“2011-hN-0987”作为密钥，嵌入信号追踪协议，同时以钢笔蘸取地面金属，在身前绘制微型共振阵列。笔尖划过水泥，留下一道泛着幽蓝光泽的轨迹，阵列成型瞬间，轻微震颤自指尖传来。
反馈回来了。
不是坐标，不是影像，而是一段波形——倒置的“∞”符号，与林小满项链碎裂前的形态完全一致。
“她在桥上。”陈默睁眼，“不是被拖走，是被接引。”
李维咬牙，用仅存的三根完好的按键发射低频脉冲，试图稳定裂隙边缘的粒子流。脉冲刚出，裂隙内骤然涌出一股粉尘状物质，悬浮于空中，每粒都闪烁着微弱的光点，彼此间形成动态连接，如同活体网络。
“净化粉尘？”李维瞳孔一缩，“这些是周振海当年用于量子稳定化的纳米载体，理论上早该失效……”
“它们没失效。”陈默站起身，将最后一支葡萄糖注入太阳穴，“它们在重组。每粒粉尘都是能量节点，自组织成桥梁结构——连接两个时间断层的通道。”
他抬头，目光穿透裂隙。粉尘在内部排列成一条悬浮通道，桥面由无数纳米机器人串联而成，构成不断流动的符文链条。桥体中央，一团透明人形轮廓静静悬浮，轮廓边缘与粉尘光点共振，仿佛整个结构都依赖那意识体维持平衡。
“那是……”李维声音发紧。
“周振海的女儿。”陈默低声，“不是尸体，不是数据备份，是意识体。她被锚定在桥梁核心，作为能量中继站。”
李维猛地砸下残损键盘，Emp脉冲爆发，短暂干扰粉尘网络。桥体轻微扭曲，裂隙边缘的透明化趋势暂缓。但仅仅三秒后，粉尘重新排列，桥面恢复稳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
“不能硬断。”陈默握紧钢笔，“桥一旦崩塌，能量反噬会直接撕裂现实结构。她不是囚徒——她是支撑点。”
李维喘着气，额角渗出血丝：“那你打算怎么办？让她一直挂着？林小满已经被拉进去了，再不行动，整个实验室都会变成量子残影！”
陈默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将钢笔插入共振阵列中心，精神力通过星轨接入桥梁频率。他调出一段记忆——高二物理竞赛决赛，林小满站在讲台上，笔尖在黑板上划出最后一道推导线，全场寂静三秒后爆发出掌声。那一刻，她咬着笔头，眼镜滑到鼻尖，笑得像个孩子。
记忆片段被编码成频率，顺着符文阵列注入裂隙。
粉尘桥体猛然震颤。
中央的人形轮廓双眼未睁，嘴唇微动，发出无声低语：“……桥不能断……”
声音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陈默意识中响起，带着某种古老协议的回响。
“她在维持系统运转。”陈默低语，“整个桥梁依赖她的意识频率维持稳定。如果强行切断，不仅是她会湮灭，林小满也会被抛入时间断层。”
李维盯着实验室墙壁，声音发哑：“那墙……已经开始透明了。”
陈默回头。水泥墙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质感，内部结构呈现出半量子态的流动纹路，像玻璃中的雾气正在散去。桌椅、仪器、地板接缝，都在变得“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抽离现实。
“现实正在被同化。”李维咬牙，“桥梁不只是通道，它还是放大器。它把另一端的时间残影，一点点‘打印’进我们的世界。”
陈默闭眼，星轨在意识中调用“牛顿苹果”模块。经典物理模型被强行注入粉尘运动轨迹分析，短暂压制了高维共振效应。他抓住这0.3秒的窗口，将精神力探入桥梁核心。
视野骤然切换。
他站在一座横跨虚空的桥上，脚下是无数纳米机器人构成的符文链条，头顶无天无地，只有流动的光带穿梭于两侧断层之间。中央，那透明人形静静悬浮，面容逐渐清晰——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旧式病号服，手腕上挂着医院编号牌：0987。
“你是谁？”陈默在意识中发问。
女孩没有睁眼，声音却再次响起：“我是钥匙……也是锁。”
“谁把你放在这里？”
“父亲。”她嘴唇未动，话语却清晰，“他说，只有牺牲一个时间，才能拯救另一个。”
“哪个时间？”
“你们的。”
陈默心头一震。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钢笔，笔尖符文正在自动刻写，新纹路与桥梁核心的符文完全一致。这不是复制，是共鸣。
“你不是在阻止我们。”他忽然明白，“你是在等。等一个能理解桥梁本质的人。”
女孩的轮廓微微波动：“桥不是用来穿越的……是用来平衡的。一端坍缩，另一端才能升起。你们的世界……必须有人留下。”
陈默猛然抽回精神力，睁眼瞬间，冷汗浸透后背。他低头看向钢笔，笔尖新刻的符文仍在发光，与桥梁核心频率完全同步。
“她在说谎。”李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不，不是说谎——她只说了部分真相。我刚截获一段底层协议信号，桥梁的能量流向不是双向平衡，是单向抽取！”
他调出残存屏幕上的数据流：“看这里——现实世界的物质正在被转化为能量，供给桥梁另一端。透明化不是同化，是‘剥离’。我们的物质结构正在被拆解，变成支撑桥梁的燃料。”
陈默盯着那组数据，瞳孔收缩。李维说得对。桥梁不是平衡装置，是能量悖论的具现——它以现实为代价，维持另一个时间线的存在。
而林小满，正位于能量流的交汇点。
“不能切断桥。”陈默缓缓站起，“但也不能让它继续抽取。”
李维抬头：“你有办法？”
陈默将钢笔插入地面，符文阵列再次亮起。他调用星轨最后的缓存，将自身生物电能与桥梁频率进行反向耦合。笔尖符文开始逆向旋转，释放出与桥梁核心完全相反的波形。
“我不切断桥。”他声音低沉，“我让它……共振。”
实验室墙体透明化速度骤然加剧，水泥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如同玻璃即将破碎。李维扑向控制台，试图重启超导环路，但电源接口已开始虚化。
陈默站在阵列中央，钢笔高举，笔尖符文爆发出刺目蓝光。他将精神力推至极限，强行与桥梁核心建立双向链接。
桥体剧烈震颤。
中央的女孩轮廓睁开双眼，第一次直视陈默。
“你疯了。”她的声音在意识中炸响，“共振会撕裂两个时间断层！”
“那就撕开。”陈默咬牙，“我不救一个世界，我救两个人。”
蓝光顺着符文链条冲入桥梁核心，粉尘网络开始紊乱，桥面出现断裂痕迹。而就在此时，林小满的项链残片在裂隙深处自动旋转，凝聚成倒“∞”符号，与陈默笔尖的符文遥相呼应。
两股频率开始交汇。
实验室的地面开始龟裂，墙体半透明化已达70%，桌椅在空气中逐渐模糊。李维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
陈默的鼻腔渗出血丝，但他没有松手。
笔尖的光，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