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没有去周府。
走到半路，轿夫们突然腹痛如绞，一个接一个扔下轿子往茅厕跑。混乱中，一个蒙面人冲进轿子，将一封信塞到李丽手中，又迅速消失。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香引路，速离城，宅中等。”
李丽立刻明白了。她摘下珍珠手链——那香气是她特制的，能在空气中停留数个时辰不散。她将手链扔在轿中，趁乱钻入小巷，七拐八绕，最终来到母亲留下的宅子。
宅院静悄悄的，但门上挂着一把新锁，钥匙就藏在门楣上。推门进去，桌上摆着干粮、银两和一套男装。李丽换上男装，将长发挽起藏在帽中，从后门溜出，混入了出城的人流。
三日后，当周兴的人满城搜寻时，李丽已经安全返回了丽人居。小六告诉她，周兴暴跳如雷，悬赏百两白银抓她。更糟的是，他联合了西市大半商户，发誓要让她在江州无立足之地。
“老板娘，您看...”小六指着店门外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些人逢人就说咱家的胭脂用了烂脸，香粉里有毒。”
李丽眯起眼睛。商业诽谤，这招古今通用。她刚想出门理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以硬碰硬，正中下怀。”
李丽猛地转身，林一就站在内室门帘处，风尘仆仆却目光炯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来的？“你...”
“我刚从京城星夜赶回。”林一上前一步，“周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李丽抱臂而立：“你不是说有急事返京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一苦笑：“就是回去处理周兴背后的人。”他压低声音，“周兴敢如此嚣张，是因为搭上了贾丞相的线。我回京正是为了斩断这条线。”
李丽心头一震，贾丞相是当朝权臣，林一竟能与之抗衡？
林一从袖中取出一叠纸，“这是周兴与各家商户签订的抵制丽人居的契约副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丽接过翻阅，越看越心惊。周兴不仅联合了西市十三家大商户，还买通了几个衙役，准备以“贩卖劣质商品”为由查封她的店铺。
“卑鄙！”她气得手指发抖。
林一按住她的手：“愤怒无用，对策才是关键。”他指着契约上的几个名字，“这几家与周兴只是利益关系，并非铁板一块。我们可以从这里突破...”
两人头挨着头研究对策，李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马背奔波后的汗味，莫名令人安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如此自然地接受了林一的归来和帮助，仿佛...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李丽开始了她的反击。首先，她推出“七日无理由退换”服务——这在大晟商界简直是闻所未闻。接着，她策划了“买一赠一”活动，赠品是她新研发的便携式香囊，小巧精致，很快成为城中姑娘们的心头好。
最绝的是“会员积分制”。老顾客凭购物记录可以兑换不同等级的会员资格，享受相应优惠。消息一出，之前被谣言吓跑的老顾客纷纷回归。
“老板娘，您这招太高了！”小六兴奋地报告，“周记胭脂铺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全跑咱家来了！”
李丽却没有丝毫松懈。她知道，周兴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第二天一早，一群衙役闯进丽人居，声称接到多起投诉，要查封店铺。
“官爷，不知小女子犯了哪条王法？”李丽不卑不亢地问。
为首的衙役冷笑：“有人用了你家的胭脂，脸都烂了！识相的就赶紧关店，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一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
衙役们一见那几人，顿时脸色大变：“知...知府大人！”
原来林一请来了知府和几位城中耆老。当着众人的面，他请来了几位长期使用丽人居产品的夫人小姐作证，证明产品质量绝无问题。
“这分明是有人恶意诽谤！”知府厉声呵斥衙役，“还不快滚！”
衙役们灰溜溜地走了。李丽刚要道谢，林一却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应付眼前的大人们。
送走知府一行，李丽瘫坐在椅子上，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林一递来一杯热茶：“做得很好。”
“是你安排的吧？”李丽接过茶杯，“那些夫人小姐，还有知府...”
林一微笑：“人是我请的，但产品的好坏，我无法作假。是你的东西真的好，她们才愿意作证。”
李丽抿了口茶，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周兴背后是贾丞相？那这次...”
“贾丞相暂时不会插手了。”林一轻描淡写地说，“我找到了他一些...小小的把柄。”
李丽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问道：“林一，你到底是什么人？普通的皇商子弟，能有这么大能力？”
林一神色不变：“恰好人脉广些罢了。”
李丽不信，但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例外。
危机暂时解除，但生意仍需努力。那晚，李丽熬夜算账，研究下一步对策。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突然闻到一阵香气。
“趁热喝。”林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你一天没好好吃饭了。”
李丽这才感到饥肠辘辘。她接过碗，鸡汤上飘着几粒枸杞，香气扑鼻。一口下去，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谢谢。”她小声道。
林一拿起她算到一半的账本：“休息会儿吧，我来。”
“你会算账？”
林一挑眉：“看不起谁呢？”他拿起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样，成本能再降一成。”
李丽凑过去看，惊讶地发现他的算法比她的还要简洁精准。两人肩膀相触，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不知为何，这平常的一幕，却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林一，”她突然说，“如果没有你，我这次...”
“你会想到办法的。”林一打断她，目光坚定，“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子。”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李丽先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账本，却碰翻了茶杯。茶水眼看要洒在账本上，林一迅速从腰间取下玉佩挡在茶水上。
“小心！”
茶水溅在玉佩上，顺着光洁的表面滑落，账本安然无恙。李丽松了口气，正要道谢，目光却被那块玉佩吸引住了。在灯光下，她清楚地看到玉佩上精美的龙纹和背面那个小小的“御”字。
这绝非普通玉佩。在大晟，龙纹是皇室专用，“御”字更表明这是御赐之物。李丽的心猛地一沉——林一的身份，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尊贵得多。
林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迅速将玉佩收回怀中：“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说完匆匆离去。
李丽坐在原地，思绪万千。林一显然在隐瞒什么。皇商虽然地位特殊，但也不可能有御赐之物，除非...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中：难道林一不仅是皇商，还有皇室血统？
第二天一早，李丽刚开店门，就看到苏婉容焦急地等在门外。
“李妹妹！”苏婉容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听说了吗？周兴昨晚被抓了！”
“什么？”
“据说是在走私军火！”苏婉容压低声音，“更惊人的是，抓他的人不是官府，而是...林家暗卫！”
李丽心头一震：“林家暗卫？”
“是啊，就是传说中皇商林家培养的那支精锐，只听令于林家家主。”苏婉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没想到林少主为了你，竟然动用了暗卫！”
李丽强作镇定：“谁说他是为了我？”
苏婉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全城都知道周兴逼婚你的事了。如今他突然倒台，不是为你，还能为谁？”她叹了口气，“李妹妹，林少主对你...当真用心良苦。”
正说着，街角传来一阵骚动。一队人马缓缓行来，为首的正是林一，身后跟着十余个衣着统一的侍卫。路人纷纷避让，窃窃私语。
林一在丽人居门前停下，翻身下马。他今天穿了一身墨色锦袍，腰间配着那把精致的短剑，整个人英气逼人又不失儒雅。
“李姑娘。”他行礼道，“周兴已伏法，他的同党也一并被查。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骚扰你了。”
李丽注意到他用的是官方辞令，仿佛在公事公办。她福了福身：“多谢林公子主持公道。”
两人之间突然生出的客套与疏离，让一旁的苏婉容困惑地皱起眉头。
林一似乎还想说什么，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微变：“李姑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改日再叙。”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丽心中五味杂陈。苏婉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你们...吵架了？”
李丽摇头：“只是突然发现，有些人，离得越近，看得越不清楚。”
当晚，李丽辗转难眠。她取出母亲留下的婚书，在灯下反复查看。纸已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若得子女，当结秦晋之好”。如此简单的承诺，却牵扯出这么多纠葛。
“林一...”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既甜蜜又苦涩。如果他真的身份尊贵，那么他们之间，恐怕隔着千山万水。
第二天，李丽刚开店门，就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中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城南老槐树下，真相等你。”字迹苍劲有力，绝非林一所写。李丽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赴约。无论如何，她需要知道真相。
夜深人静，李丽悄悄来到约定地点。老槐树下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竟是林一的父亲，林家家主林正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