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锅架在炉子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白色的蒸汽不断冒出。
周建军把几个玻璃瓶和器皿放进去,利用高温蒸汽进行消毒。
谭玉在一旁好奇地帮忙,她按照周建军的吩咐,把几个土豆洗干净,削皮,切成小块。
周建军将土豆块放进锅里,加水,加白糖,慢慢熬煮。
很快,一股带着甜味的土豆香气就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谭玉忍不住凑过去,鼻尖轻轻嗅着。
“这是培养基。”
周建军看着锅里渐渐变得粘稠的液体,眼神专注。
“是给菌种准备的‘土壤’和‘粮食’。”
谭玉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没有多问。
她只是看着身边的男人,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熟练地操作着那些瓶瓶罐罐,心里就觉得无比踏实。
她弯腰去拿柴火,厚实的棉袄因为这个动作而绷紧,勾勒出腰臀的曲线。
周建军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喉结动了动。
他伸出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轻掖到耳后。
粗糙的指腹划过她温润的脸颊。
谭玉的身子微微一颤,脸颊瞬间就红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心却怦怦乱跳。
小屋里很安静。
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高压锅里传出的“咕嘟”声。
温馨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让这场实验显得神圣而又隐秘。
第二天,人事调令下来了。
周建军站在北坡荒凉的工地上,看着远处走来的五六个身影,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来的人,一个个歪戴着帽子,吊儿郎当。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的横肉,眼角耷拉着,透着一股子精明和不好惹。
他叫马振邦,外号“老马”,是二分场出了名的刺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是各个分场里响当当的“人物”。
有身材瘦小,眼神滴溜乱转的刘三。
有长得人高马大,却总是一副睡不醒样子的闷葫芦钱大壮。
他们被原来的领导当成包袱,一股脑全甩给了周建军这个新成立的“多种经营科”。
“都到齐了?”
周建军看着他们,声音平静。
老马斜着眼,上下打量着周建军,嘴里叼着根草根,皮笑肉不笑。
“我说,周科长,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您把我们哥几个叫来,是准备种金子啊?”
他身后的几个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瘦猴刘三更是怪声怪气地说道:“可不是嘛!咱们都是些粗人,只晓得扛锄头,可不会伺候金疙瘩。”
他们压根没把周建军这个看起来比他们小了一轮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周建军没生气。
他甚至笑了笑。
“金子种不出来。”
他环顾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一秒。
“但肉,管够。”
他拍了拍手,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
“第一周,不干活。”
“任务只有一个,学习。”
刺头们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周建军会发火,会给他们下马威,甚至会直接动手。
却唯独没想到,是让他们“学习”。
“学啥?”老马把嘴里的草根吐掉,满脸的莫名其妙。
“学怎么把这片荒地,变成肉。”
周建军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满头雾水的老油条。
接下来的几天,周建军把自己关在了小屋里。
他找来几块木板和一块废弃的玻璃,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酒精灯、玻璃瓶、镊子……
这些在别人眼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手里却变成了宝贝。
谭玉下班回来,就看到他正对着一个木头箱子较劲。
箱子很简陋,正面镶着一块玻璃,侧面开了两个圆孔,孔上还接着两只长长的橡胶手套。
“这是……”
“无菌接种箱。”
周建军的额头上全是汗,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点燃酒精灯,将整个箱子内部用酒精棉球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然后,他将之前熬制好的、已经冷却凝固的培养基试管放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密封的小瓶子里,用接种针挑出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
那是他从空间里取出的、最原始的菌种。
他将手臂伸进橡胶手套,隔着玻璃,屏住呼吸,将那一点点菌种,稳稳地接种到了培养基的斜面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谭玉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周建军直起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接下来的两天,周建军没有再出门。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将从消毒、制作培养基到接种的每一个步骤,都用最简单的语言写了下来。
遇到关键步骤,他还用木炭笔,画了详细的示意图。
一张张粗糙的纸上,图文并茂。
这本简陋的手册,耗尽了他整整两天的心血。
一周后。
北坡的工地上。
老马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揣着手,晒着太阳,嘴里骂骂咧咧地斗着地主。
周建军的身影出现在坡上。
他手里拿着一沓纸,走到几人面前。
“都过来。”
几个人懒洋洋地站起身,吊儿郎当地围了过来。
周建军把手里的图文手册,一份一份地发到他们手里。
“从今天起,每天上午,把这上面的东西给我看熟了。”
老马翻了两页,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和潦草的图,看得他头都大了。
他把手册往地上一扔,一脸的不耐烦。
“科长,你让我们看这些天书干啥?”
“俺们大字不识一箩筐,斗大的字都认不全,看这玩意儿有啥用?”
“是啊!这不是为难人嘛!”瘦猴刘三也跟着起哄。
周建军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懂没关系。”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跟着我做就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做好了,顿顿有肉吃。”
几天后。
北坡的工地上,几个刺头歪七扭八地靠在石头上晒太阳,嘴里叼着草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妈的,这都一个礼拜了,天天让咱们看那破本子,到底想干啥?”
老马吐掉嘴里的草根,一脸的不耐烦。
“谁知道呢,神神叨叨的。”瘦猴刘三缩着脖子,“我看啊,这姓周的就是在折腾咱们玩儿呢。”
“等他折腾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几人正说着,周建军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坡上。
他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瓶子里,装满了蓬松茂盛的白色菌丝,一团团洁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都过来。”
周建军的声音很平静。
几个刺头懒洋洋地站起身,吊儿郎当地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当他们的目光落到那个玻璃瓶上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这是啥玩意儿?”
老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