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周建军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
“有我呢。”
“这事是我的错，我来扛。”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躲不掉，必须去面对。”
“走，我陪你一起。”
谭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也被驱散了。
她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
“好。”
……
谭家。
屋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
谭家辉和刘庆芳坐在炕上，脸色铁青。
周建军拉着谭玉，一进门，二话不说，对着老两口，“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叔！姨！”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谭玉也跟着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父母的眼睛。
“周建军！你这是干什么！”
刘庆芳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在发抖。
“叔，姨，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小玉。”
周建军抬起头，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声音洪亮。
“我让小玉怀上了。”
“我今天来，就是来跟二老请罪的！”
“我要娶小玉！我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话音刚落，刘庆芳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冲过去，一巴掌拍在谭玉的背上，却没什么力道。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谭家辉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拍炕桌，指着周建军，嘴唇哆嗦。
“周建军！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以为你是个有原则有担当的汉子，没想到你……你竟然做出这种混账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建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他骂。
“爸！妈！”
谭玉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眼神却异常倔强。
“这事不怪建军！是我自愿的！”
“我喜欢他！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她挺直了脊梁，看着自己的父母。
“你们要是同意，我们就正大光明地结婚！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他走！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你！”
谭家辉被女儿这番话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过去。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刘庆芳压抑的哭声。
许久。
谭家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显得苍老了许多。
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
“行了……都起来吧。”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建军，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未来的担忧。
“小子，我今天就把我最宝贝的闺女交给你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以后，你要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饶不了你！”
周建军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重重地磕了第三个头。
“您放心！我周建军拿命保证，这辈子绝不负她！”
他站起身，从兜里掏出那个准备好的、用手绢包着的钱。
“叔，这是五百块钱彩礼，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谭家辉打断了。
“拿回去！”
谭家辉看都没看那钱一眼，摆了摆手。
“彩礼我们不要。”
“你们俩把钱留着，好好过日子。孩子生下来，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老人的话，朴实，却充满了温情。
周建军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知道，这是老两口彻底接纳他了。
他吸了吸鼻子，顺势改了口，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
“爸！”
谭家辉的身子震了一下，没应声，却也没反驳，只是转过头去，偷偷抹了把眼角。
刘庆芳也止住了哭，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女婿，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她走过去，拉起自己的女儿，看着她还平坦的小腹，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这傻孩子……”
一场足以掀翻屋顶的风波，就这么化解了。
从谭家出来，周建军径直回了自己小院。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屋里很暖。
他走到炕边，从褥子底下摸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沓钞票，整整齐齐。
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
他把钱摊在炕上，一张一张地点着。
这是他这几年攒下的全部家当。
打猎分的钱，卖野味换的钱，还有上次从那几个混混手里敲来的。
一共八百三十七块五毛。
周建军从中数出五十张十块的，单独放在一边。
五百块。
这是他准备给谭家的彩礼。
剩下的三百多块，得置办结婚用的东西。
被褥、脸盆、暖水壶……
还有三大件。
手表，他有。
自行车，暂时用不上。
可缝纫机……
周建军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要一百多块，还得要票。
钱好说，票难弄。
他正发愁，院门“咚咚咚”地被敲响了。
周建军迅速把炕上的钱收好，塞回褥子底下，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谭玉站在门外，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上还挂着没融化的雪花。
“你怎么来了？”
周建军把她拉进屋，顺手拍掉她身上的雪。
“我爸妈……同意了。”
谭玉低着头，声音很小。
“他们说，现在条件不好，一切从简。”
“不用大办酒席，也不要彩礼，等开了春，咱们直接去公社开证明，把证领了就行。”
周建军听完，心里一暖。
谭家老两口，是真疼闺女，也是真体谅他。
可规矩不能废。
他转身从炕上拿出那沓用红绳捆好的五百块钱，直接塞进了谭玉手里。
“这个你必须拿着。”
钱很厚，也很重。
谭玉吓了一跳，连忙想把钱推回去。
“不行！我爸妈说了不要！”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周建军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眼神无比认真。
“这是我给你的，跟他们没关系。”
“我娶媳妇，不能空着手。”
“拿着。不然，这婚我就不结了。”
他的语气霸道，不容分说。
谭玉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钱先放我这儿。”
“嗯。”周建军松开手，“明天上午，咱们就去公社开证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