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演武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一边，是王府亲卫，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虽然身上还带着血迹，但眼神里全是兴奋和崇拜。
王府的另一边，一处宽敞的演武场上。
翟长孙和他手下那一百多个幸存的玄甲卫，已经换下了那身沉重的黑色盔甲，穿上了王府护卫的普通劲装。
王府的仆役们给他们送来了热气腾腾的肉粥和馒头。
这些刚刚还在战场上以命相搏的汉子，此刻却捧着饭碗，狼吞虎咽，不少人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们打了半辈子仗，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战败被俘，等待他们的不是冰冷的囚笼和刑罚，而是一碗热饭。
翟长孙没有吃。
他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弟兄们。
他的心情很复杂。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们从秦王李世民最锋利的刀，变成了定北王萧济安的阶下囚。
不，或许不能叫阶下囚。
萧济安并没有把他们当犯人看待。
除了收缴兵器，限制行动范围外，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
受伤的兄弟，第一时间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又累又饿的，有热饭热水。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们是刺杀者，是敌人。
可对方却用一种宽容甚至是……欣赏的态度对待他们。
翟长孙想起了昨晚萧济安说的话。
“你们本该死在冲锋的路上，战死沙场，那是荣耀。”
“跟着我，你们丢掉的荣耀，我会带你们加倍拿回来。”
这些话深深烙在他心里。
是啊，荣耀。
他们是兵，是战士。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成了躲在阴沟里的刺客？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刀不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清除主子路上的障碍？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翟长孙抬头一看，正是萧济安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演武场上正在吃饭的玄甲卫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都坐下，继续吃。”
萧济安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在翟长孙的示意下，重新坐了下去。
但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萧济安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了翟长孙的面前。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他开口问道。
“回……回王爷。”
翟长孙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但还是躬身答道，“我部出动三百人，昨夜一战，阵亡一百七十三人，重伤二十一人，其余皆为轻伤。”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
这三百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一夜之间，折损大半。
“一百七十三个家庭，就这么毁了。”
萧济安的语气有些感慨。
“他们的抚恤金，秦王府会给吗？”
翟长孙的身体一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在秦王府的档案里，根本就不存在。
他们是影子，是见不得光的工具。
死了，也就死了。
不会有抚恤，不会有追封，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不会有。
“本王会给。”
萧济安说道。
“所有战死的人，按照王府亲卫双倍的抚恤标准发放。派人去查清他们的家眷住址，务必把钱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重伤的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他转头对身后的总管王德吩咐道。
“是，王爷。”王德立刻应下。
演武场上，所有正在吃饭的玄甲卫，都停下了筷子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萧济安。
就连翟长孙，也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给……给敌人发抚恤？
而且还是双倍？
这是什么操作？
自古以来，只有给己方战死的将士发抚恤的，哪有给敌军发的？
“王……王爷……”翟长孙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您这是……”
“他们是为李世民卖命死的，但他们也是大夏的兵。”
萧济安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他们的命，不该就这么白白没了。李世民不认他们，我萧济安认。”
“他把你们当工具，我把你们当人看。”
“从你们选择跟着我的那一刻起，你们的过去，一笔勾销。你们的未来我来负责。”
一番话，掷地有声。
“扑通！”
翟长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个铁打的汉子，双膝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王爷大恩！翟长孙……无以为报！”
他身后，那一百多个玄甲卫，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我等，愿为王爷效死！”
这一次的吼声，比昨晚在山坳里更加整齐，更加响亮。
如果说昨晚的归降，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那么此刻的效忠，却是发自内心的敬服和感动。
他们都是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谁把他们当人看。
就为了这份尊重，为了这份恩情，把命卖给眼前这位王爷，值！
萧济安坦然的受了他们一拜。
从这一刻起，这支大夏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才算是真正归心了。
“都起来吧。”
他虚扶一把。
“翟长孙。”
“末将在！”
“从今天起，你们的番号，不再是玄甲卫。”
萧济安沉声说道。
“我赐你们一个新的名字，叫‘陷阵营’。取义，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我希望你们，以后只为荣耀而战，只为守护而战。”
“陷阵营……”
翟长孙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燃起一股炽热的火焰。
他感觉自己失去的某种东西，又重新回来了。
“末将，领命！”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百多名士兵，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萧济安负手而立，静静听着这震天的怒吼在演武场上空回荡。
他没有立刻下达命令，而是等那股气势稍稍平复。
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激动到涨红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重燃的、名为荣耀的火焰。
从这一刻起，这些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利刃。
他转头对一旁的王德说道：“王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