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程筝吃早餐时，餐桌笼罩层低沉的气压，直到她离开老宅，陆京舟都没出现过。
高思茹敲开陆京舟的房门，室内烟雾缭绕，烟灰缸塞满一堆烟头。
高思茹气势冲冲走进来，呵斥：“臭小子，你给我跪下。”
陆京舟一脸颓废地半躺在沙发上，眼底一片青灰，显然一晚上没睡过，他指尖掺了掺烟灰：“我的皇太后，大清朝余孽都灭亡了，还搞什么跪下文学。”
高思茹一脸怒意，质问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玩弄筝筝的感情，你和沈宁又是怎么回事？”
“我爸呢，他的小心肝生气了，怎么不来哄哄。”陆京舟吊儿郎当的，没有正面回答。
高思茹被气得不轻：“给我正经点！高三要退婚那年，你跪着跟我保证，说你喜欢筝筝，说以后喜她所喜，悲她所悲，以后好好待她，你当说过的话在放狗屁是吧，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是男人就把你那些花边新闻处理干净，我不管你下跪还是落泪，必须去取得筝筝原谅，这是你欠她的。”
“别闹了，我已经够烦了。”陆京舟心烦得很，手上的烟抽完，又点了根，伴随咔哒一声响起，他道：“你要是觉得太闲，自己找点事情，别老盯着我和程筝的事情。”
“臭小子。”高思茹拿起烟灰缸砸过去：“抽抽抽，你老婆都没了，还在抽烟。”
陆京舟没躲，烟灰缸直直砸到他脑袋上，额头上冒出血。
陆京舟摸了一下，指腹黏黏的，他一向讲究，搁在平时就处理伤口，现在却懒得管。
“就这点力气呢，砸砸不砸死，伤没多大伤。”陆京舟指了指脑壳上的致命穴位：“砸这，一下就能把我送到火葬场。”
“我恨不得把你塞回肚子。”高思茹一脸怒意，粗暴地竖起拇指朝他点了一下：“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逆子。”
“这辈子多烧点高香，说不定下辈子就避开我了呢。”陆京舟顺势把人拉下来坐着：“别气了，皱纹都出来了，我们走出去别人该以为你是我奶了，小心老陆在外面找小娇娇。”
说完，陆京舟起身抱了抱她：“母上大人，你的乳腺也是乳腺，不该气的别气，别乱生气，也别瞎操心，有空就和老陆约会，谈情说爱。”
高思茹像是一拳打在软趴趴的棉花上，烦躁想骂人，又骂不出来。
……
下午五点，程筝准时来到民政局门口。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她斜后面，陆京舟双腿交叠坐在车内，指尖攥着三年前的结婚证。
他看了眼结婚证上的程筝，半晌后，才抬眸隔着车玻璃看着不远处的人。
程筝穿着一贯的白衬衫配修身喇叭裤，乌发披在双肩，干净简约，一如三年前来民政局扯结婚证的模样。
只是，比当时瘦了许多。
陆京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对话框删删打打，良久才编辑完一句：【不离了，好不好。】
指尖停留在屏幕上许久，正准备发出去时，程筝的消息弹出来：【到了没。】
程筝似乎很着急，等了两秒没有收到回复，给他拨了通电话，铃声差不多挂断时，对方才接起来，她说：“现在在哪？”
陆京舟背靠后座，散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言简意赅：“地球上。”
程筝无语：“……”
她不扛加特林把人轰到月球，都算她脾气好。
程筝捏了捏眉心，眼底写满倦态：“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别跟我说，这种事你都要放鸽子。”
因为陆京舟的前科实在太多，不由得她不这样想。
“程大记者可真记仇，要是嫌我之前放你太多鸽子，气不顺的话。”陆京舟漫不经心道：“今天你可以放我鸽子，给你报复回来，行了吧。”
程筝：“……”
她以为陆京舟真的没来，唇瓣蠕动，刚想质问，身后突然传来开车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过头。
五月份临城的天气多变，刚刚还烈日当天，此刻天空阴蒙蒙一片，风刮动着树叶，影影绰绰。
陆京舟一身黑色衬衫，不辨喜怒。
他关上车门，朝程筝走过去，程筝没再责备，和他一起走进民政局。
排队等号时，程筝和陆京舟面对面而坐，两人目光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反正没看对方。
结婚那边的气氛你侬我侬，登记离婚这边的人不是在冷脸，就是在吵架诅咒对方，恨不得现场干一架。
轮到他们时，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他们的证件，问道：“为什么要离婚。”
陆京舟还没出声，程筝随便挑选其中一个理由，轻声道：“他劈腿。”
工作人员抬眸，打量了一眼程筝的美貌，对陆京舟说：“你劈腿刘亦菲？”
潜台词是，那么漂亮的老婆，你还出去鬼混？
程筝说的也是事实，陆京舟就算肉体上没劈腿，精神上也出轨了，她道：“刘亦菲瞧不上八爪鱼男人。”
陆京舟意味不明地轻呵：“在你眼里我又变成八爪鱼了，我脚踏八条船，韧带都没撕裂，是不是还得夸我一句身体好。”
工作人员：“看得出来你们缺少沟通，回去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你们之间的婚姻问题，再考虑考虑离婚的事吧。”
“考虑了三年，考虑够久了。”程筝说：“办理吧。”
工作人员看向陆京舟，示意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陆京舟：“听她的。”
工作人员：“……”
听她的是什么意思，你想不想离婚，你没长嘴？你不会说吗？
工作人员也不再多说什么，按流程处理。
程筝扫了眼离婚协议书，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飒飒作响，干脆，利落。
陆京舟执着笔，迟迟未动。
程筝看着他，陆京舟无声回看过去，和她冷漠的眼神相对视。
几秒后，他才拿着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登记完，工作人员说：“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30天内，如果有任何一方不同意离婚，可以撤回离婚登记申请，30天后，要是双方还同意离婚，就过来办手续。”
从民政局出来，陆京舟说：“程筝，附近有个新开的餐厅，一起吃个晚饭吧，当散伙宴，好聚好散。”
“不用。”程筝拒绝：“好散就行，没什么好聚的。”
外面下起小雨，程筝撑开伞，刚下台阶，陆京舟喊住她：“程筝。”
程筝回过头。
陆京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程筝皱了皱眉头，也没开口，转身走了。
刚走了一步，陆京舟忽然攥着她手臂，把她带到他怀里。
程筝身体一僵，身体被男人紧紧禁锢着，有一种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的架势。
肌肤相贴，她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这个拥抱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程筝还没挣扎，陆京舟已经放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下雨了，气温低，小心着凉。”
“你一着凉就有肚子疼的毛病，以后注意保暖，别挑食，照顾好自己。”
“被人欺负了，别傻傻的受气，该反击就反击。”
“有困难就联系我，有前夫给你利用，你就利用，别装清高委屈自己。”
陆京舟絮絮叨叨一大堆，还没等程筝回答，他已经转身上了迈巴赫。
程筝拢着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衣服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和气息。
她呆愣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出租车停在脚边，才上车离开。
黑色的迈巴赫还停留在原地，老王问：“少爷，少奶奶走了。”
“我们回明月湾还是公司？”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老王扭头看向后座的陆京舟，一脸诡异。
一度以为老眼昏花，看错了。
只见陆京舟靠在后座上，单手捂着眼睛，晶莹的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里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