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升的饭局之后，林向东并没有立刻大张旗鼓地行动。
他深谙“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尤其是在与政府部门打交道这件事上，盲目的热情和金钱开路，远不如精准的“投其所好”来得有效。
于是，他立刻拨通了刘兆虎的电话。
“兆虎，杨主任那边给了些方向。”林向东言简意赅，“接下来，我们要和区发改委、规划分局、土管局这几个部门打交道。你立刻组织一个绝对可靠、嘴巴严实的小组，人员要精，背景要干净。”
电话那头的刘兆虎心领神会：“明白，东哥。是需要做项目前期的沟通准备吗？我马上找两个机灵、懂点政策、又会来事的……”
“不。”林向东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沟通是下一步。第一步，是‘了解’我们的沟通对象。”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去摸清楚这几个部门里，可能与我们项目相关的关键科室负责人，乃至分管领导的详细情况。记住，不是公开简历那种。”
“我要知道的是：他们个人的习惯偏好——喜欢什么口味的烟酒？爱好茶叶还是咖啡？平时在哪里活动？常去哪些饭店、茶楼或者俱乐部？”
“他们的家庭背景——配偶是做什么的？孩子在哪上学？有没有什么老人需要特殊照料？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喜事或者难处？”
“还有他们的人际关系网——和谁走得近？和谁有嫌隙？背后有没有什么靠山？或者有什么需要小心避开的雷区？”
林向东一条条列出，思路清晰得可怕：“调查要做得自然，像朋友闲谈一样，通过他们身边的司机、秘书、老同事、甚至常去的店里的人，零碎地收集，然后拼凑起来。不要引起任何注意，更不能用任何可能留下把柄的手段。钱该花就花，但要花得巧妙，变成‘朋友间的帮忙’或者‘信息咨询费’。”
刘兆虎在电话那头听得心惊，同时也涌起一股寒意和兴奋。东哥做事，总是这么……精准又狠辣。这已远远超出了一般商人跑项目的前期公关范畴，更像是一种系统性的情报搜集和弱点分析。
“东哥，我懂了。”刘兆虎深吸一口气，郑重回答，“我会找最靠得住的人，用最稳妥的方式去办。保证就像一阵风，过后无痕。”
“嗯。”林向东淡淡应了一声，“资料收集好后，整理成册，每个人单独一份档案。分析出他们的‘兴趣点’和‘切入点’。我们要确保第一次登门‘咨询’，就能说到他们心坎里，至少，不能踩到雷上。”
“明白！我立刻去办！”
电话挂断。
林向东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万家灯火。他的眼神深邃，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负担感。
在他的认知里，这不过是商业游戏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效率最高的一部分。
了解你的对手和裁判，从来都是获胜的前提。
他投入巨资，启动这个项目，就不可能允许它在最初级的环节就因为“不懂规矩”或“拜错庙门”而卡壳。
杨升指了路，但路具体怎么走，会遇到哪些关卡，每个关卡的“守将”是什么脾性，需要他自己去摸清楚。
只有这样，他才能准备好最合适的“通关文牒”和“买路钱”。
接下来的几天，几股无声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一些看似普通的人，以各种不起眼的身份和理由，出现在相关政府部门附近，与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人物“偶遇”、闲聊、喝茶、甚至打牌……
……
几天后，刘兆虎将几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文件夹放在了林向东的书桌上。
里面没有照片，只有用最简练的文字记录的要点，但信息量却足够惊人。
林向东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仔细翻阅、记忆、并交叉分析这些信息。
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快速处理着这些看似零碎的情报，并从中提炼出最佳的“接近策略”。
上辈子，他就经常干这种事。
因为他吃了太多政商关系的亏。
知道送礼是一门很重的学问。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去办公室拜访，那太正式，也太容易引起警惕和公事公办的推诿。
他选择的是更巧妙、更私人化的路径。
很快，林向东就制定了目标。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区规划分局，技术科科长郑明远。
资料显示，郑明远是个技术型官员，性格有些内向，不喜应酬，但极其痴迷围棋，是本市一个业余围棋俱乐部的资深会员，每周三晚雷打不动都会去那里下棋。
于是，周三晚上，林向东出现在了那家位于老城区的围棋俱乐部。
他没有刻意打扮，穿着休闲，像一个普通的围棋爱好者。
他交了点费用，在一旁安静地看别人下棋，偶尔和旁边的人低声交流几句。
如同一名真正的围棋爱好者。
很快，他“偶然”地和郑明远坐在了一张棋桌前。
郑明远打量了林向东一眼，点头致意。
林向东同样回礼，他的棋艺是小时候跟着几个老人学的，后来忙于生计生疏了，但底子还在。
他下的很认真，让郑明远也颇为吃惊。
在林向东的一番猛攻后，他终于恰到好处地输给了郑明远。
“您的布局很稳健，中盘力量也足，佩服。”
林向东放下棋子，诚恳地说，语气里带着对技术的纯粹欣赏，没有丝毫谄媚。
郑明远难得遇到一个能跟上他节奏又不下作的年轻人，心情颇好，多聊了几句。
林向东顺势请教了一些围棋的技术问题，完全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后辈。
离开时，两人已经互留了联系方式。
林向东绝口不提项目，只是说“以后有机会再向郑科长请教棋艺”。
郑明远欣然应允。
一个基于共同爱好和技术交流的薄弱但有效的联系，初步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