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阵的火焰渐渐平息，可空气中的灼意却丝毫未减。景遥望着炎狱指向的方向，云雾缭绕的山峦间，一道赤金色的阶梯正从崖底蜿蜒向上，每一级台阶都泛着流动的火光，仿佛是用熔化的岩浆浇筑而成。那便是九焚阶梯，火麒麟一族用来试炼族中强者的圣地，也是此刻横亘在他与沈清璃之间的天堑。
“九重烈焰，一重烈过一重。”炎狱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目光扫过景遥苍白的脸，“第一重燎皮毛，第二重灼筋骨，到了第九重，便是直接焚烧神魂。你身上的墟渊之力本就与我族灵火相冲，每多受一重灼烧，它便会躁动一分。”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空中，一道火焰凝成的虚影在两人之间展开——那是九焚阶梯的全景，每一级台阶上都缠绕着不同形态的烈焰，从最初的赤红到最顶端的幽蓝，色泽越深，意味着火焰的威力越恐怖。
“你若在中途撑不住，动用了哪怕一丝墟渊之力，这阶梯便会瞬间引爆你体内的邪力，让你神魂俱灭。”炎狱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再问你一次，确定要试？”
景遥没有立刻回答。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墟渊之力正在蠢蠢欲动，刚才被炎狱刺激出的那缕黑气虽已被他强行压下，却像一颗埋在血肉里的火种，随时可能被阶梯上的烈焰点燃。可他更忘不了炎狱说的那句话——清璃是自己跪在先祖碑前，立下心魔血誓的。
那个总爱笑着说“景遥你别怕，我护着你”的姑娘，那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念叨半天的姑娘，怎么会愿意让自己魂归灵脉，永世受烈火焚烧？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一定是他们逼她的……不，炎狱说她立了心魔血誓，那是修士最狠的誓言，若违誓，只会落得比献祭更惨的下场。
她一定是为了救人。而那个要救的人……景遥攥紧了袖中的魂契，碎玉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或许真的是自己，是他身上这该死的墟渊之力，让她不得不走这条路。
“我试。”
两个字从景遥齿间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抬眼望向九焚阶梯的方向，目光穿透缭绕的云雾，仿佛已经看到了阶梯尽头那个可能存在的身影。
“哪怕只剩一缕残魂，我也要知道她在哪里。”
炎狱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干脆，却没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围困着景遥的焚心阵骤然散去，那道横亘在眼前的火焰牢笼消失的瞬间，九焚阶梯的方向传来一阵更加强烈的热浪，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挑衅。
“阶梯入口在东侧崖底，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准备。”炎狱转身走向谷中深处，赤金色的鳞甲在火光中留下一道冷冽的背影，“记住，一旦踏上第一级台阶，便再无回头路。”
景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硫磺味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纯粹的灼热气息，那是九焚阶梯上的灵火独有的味道。他抬手按住肩头被火焰灼伤的地方，那里的皮肤已经焦黑，可比起心口的焦灼，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沈清璃临走前塞给他的疗伤丹药。当时她笑着说：“景遥你总是爱逞强，万一受伤了，记得先吃药，别硬扛。”现在想来，她或许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稍稍缓解了体内的灼痛。景遥将空瓶收好，又握紧了那枚半碎的魂契。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炎狱提到“献祭”时，魂契的震颤格外剧烈，而现在，它正散发着一种微弱的暖意，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清璃，等我。”景遥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魂契上的裂痕，“你选的路太苦，剩下的，换我来走。”
他转身走向东侧崖底，步伐坚定。脚下的岩石越来越烫，空气中的火光也越来越浓，远远望去，那道九焚阶梯像是一条燃烧的巨龙，盘踞在赤色的山峦之间，等着吞噬一切敢于挑战它的生灵。
崖底的风带着灼人的温度，吹动景遥的衣袍。他站在第一级台阶前，仰头望去，九重阶梯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每一级都像是一道生死关。可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墟渊之力在体内翻涌，像是在警告他即将面临的痛苦。景遥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沈清璃的名字，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澄澈的决心。
他抬起脚，轻轻落在了第一级台阶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细微的“噼啪”声。赤红色的火焰瞬间从台阶下窜起，缠绕上他的脚踝，像是无数根灼热的丝线，开始缓缓收紧。
第一重烈焰，燎皮毛。
景遥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而他的考验，从踏上这级台阶的瞬间，就已经注定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