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占卜课只是让人感到玄乎和些许烦躁，那么黑魔法防御术课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类耐性的极限。
周二下午，当利奥走进那间熟悉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时，一股陈旧的羊皮纸和灰尘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与普威特教授本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老教授已经端坐在讲台后，面前摊开着那本堪比砖头的《黑暗力量：自卫理论溯源》，他那布满老年斑的手正慢悠悠地抚平书页的折角。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坐下，交谈声在普威特教授抬起他那浑浊双眼的瞬间低了下去。
并非出于敬畏，而是某种预感。
预感到接下来将是一段极其漫长的、与睡魔抗争的时光。
利奥头一次拒绝了和莉莉、斯内普一起坐在第一排。
而是坐在了靠后面的位置。
因为他敢肯定这节课肯定会很催眠。
西里斯和詹姆他们坐在了他身后。
“下午好。”
普威特教授的声音苍老而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今天，我们学习第一章，‘黑魔法定义的历史沿革与当代界定’。”
然后，他就低下头，凑近书本，用他那缓慢、略带沙哑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开始朗读。
是的，朗读。
他甚至没有试图解释或总结，只是单纯地将书本上的文字转化为声音。
那声音单调得如同催眠曲，内容又是极其枯燥的理论辨析，关于中世纪巫师评议会如何争论“不可饶恕咒”是否应包含“咧嘴呼啦啦”这种荒谬的历史细节。
教室里死气沉沉。
大部分学生们已经开始眼神放空，脑袋一点一点。
莉莉还在坚持做笔记，但笔尖移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忍耐。
格兰芬多那边——
西里斯·布莱克坐在利奥斜后方，几乎在普威特教授念出第一个长句子的同时，就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先是手指转着羽毛笔，然后开始试图在羊皮纸上画点什么。
最后，他干脆把目光牢牢钉在了利奥的后脑勺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比黑魔法理论更吸引人的东西。
利奥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这比普威特教授的朗读更让他分心。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试图从这些冗长的叙述中提炼出有用的要点，但这实在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普威特教授念到某个关于十六世纪反黑魔法条约的冗长条款时，一个被揉成小团的羊皮纸突然从后面飞过来，落在利奥摊开的书页上。
利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干的。
他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捻起纸团，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了桌子底下。
后面立刻传来一声带着不满的哼声。
没过几分钟，又一张小纸条飘了过来，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我赌他连这本书都没看完过，只是在装样子。】
利奥依旧无视。
西里斯似乎铁了心要打破这潭死水。
他开始有节奏地用指甲轻轻敲击桌面，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像只恼人的蛀木虫。
普威特教授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朗读世界里，对台下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慢悠悠地翻过一页，继续用那种能逼疯人的语速念着。
詹姆·波特在旁边打了个夸张的哈欠，引得他旁边的彼得·佩迪鲁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莱姆斯·卢平试图保持礼貌，但他不断眨眼的频率暴露了他也在努力对抗睡意。
西里斯见敲桌子没用，又开始尝试用变形术把自己的墨水瓶子变成一只微小的、会跳舞的骷髅。
丢到了利奥桌子上。
那只小骷髅在桌上笨拙地扭动了两下，就被利奥变了回去。
“哼。”
西里斯再次发出不满的声音，这次带着点挫败。
而利奥听着这个催眠教授的声音，眼皮也开始打架。
脖子上那块石头带来的副作用，在这种温暖、安静又极度无聊的环境下，被无限放大。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手撑着头，书页上的字迹开始模糊、游移。
普威特教授缓慢的语调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他感觉自己像被浸在粘稠的蜜糖里，挣扎的力气渐渐消失。
最终，意志力败给了生理反应。
他的头轻轻一点，靠在了桌上的手臂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坐在斜后方的西里斯·布莱克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
他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在羊皮纸上画着飞行扫帚，看到利奥的脑袋突然垂下时，他眼里间闪过一丝惊讶。
这家伙……居然在课堂上睡着了？
这可不像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莱奥瓦尔德。
西里斯几乎没有犹豫。
他抓起自己的书本和羽毛笔，动作敏捷而无声地站起身。
在詹姆·波特促狭的目光和莱姆斯·卢平不赞同的摇头中，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利奥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先是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利奥的睡颜。
金色的发丝温顺的贴在利奥的脸上，睫毛微微颤动，平时总是吐出难听话语的嘴唇此刻因为紧贴着手臂有些微微嘟起。
西里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恶作剧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决定做点什么。
他先是拿起自己那根颜色格外鲜艳的橙色羽毛笔，小心翼翼地用最羽毛的那一边，去轻轻刮蹭利奥露在袍子外的一小截手腕。
睡梦中的利奥无意识地蹙了蹙眉，手腕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
西里斯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他放下羽毛笔，又拿起一张废弃的羊皮纸条，把它撕成细长的条状，然后缓慢地将纸条的一端凑近利奥的鼻尖。
纸条随着利奥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西里斯看着那微微晃动的纸条尖端，觉得有趣极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偷偷瞄了一眼讲台，普威特教授依旧沉浸在朗读中，对台下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
就在这时，利奥似乎在梦中感觉到了痒意，无意识地抬手挥了挥，正好打在西里斯还捏着纸条的手上。
力道不重，却让西里斯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他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利奥，发现对方只是换了个姿势，脸颊蹭了蹭书本，继续沉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死心，又生出新的念头。
他拿出魔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使用魔法。
而是侧着身子，手撑着头，用魔杖的顶端，隔着空气，轻缓地虚描着利奥侧脸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灰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仿佛在观察什么稀有的珍宝。
教室里只有普威特教授平淡的朗读声，以及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刻，西里斯觉得，好像连这堂无聊透顶的课，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直到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如同冷水泼进油锅，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沉寂。
利奥被惊醒了，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雾气，几缕金发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课堂上睡着了。
而西里斯·布莱克这个家伙，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正托着腮，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利奥的脸瞬间涨红了，是羞恼也是尴尬。
“布莱克！”
他压低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怒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
西里斯懒洋洋地靠回椅背，耸了耸肩，语气理所当然：
“看你睡得那么香，过来研究一下斯莱特林优等生的睡眠质量是不是比我们好。”
他指了指利奥嘴角。
“顺便提醒你，擦擦口水，快流到书上了。”
利奥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嘴角，发现是干的，立刻意识到被耍了。
他瞪了西里斯一眼，迅速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了教室，留下西里斯在后面发出愉悦的笑声。
西里斯看着利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仓惶而逃的背影，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带着觉得老教授那慢吞吞的动作也没那么讨厌了。
嗯，“和利奥交朋友计划”，今天似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至少，他看到利奥不同于平时的、有点可爱的另一面了。
西里斯满意地想。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友谊”正在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悄然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