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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海宫主殿的玄玉地砖上,新嵌的夔州山河图泛着血光。

执事长老指尖划过图中暴涨五倍的疆域,对殿下禀报珉州败退的弟子轻笑:“三十七家附庸叛离?无妨。丢掉的不过是喂狗的骨头——真正的肉,在夔州锅里。”

殿外雨声中,被削了月供的外门弟子抬着缴获的灵石箱走过,箱缝渗出的灵光,照亮了他眼底结冰的愤懑。

珉州的雨季来得又急又冷。雨水冲刷着镇海宫分舵鎏金牌匾上干涸的血迹——那是上月最后一个附庸家族叛离时,其族长留下的印记。

偌大的珉州舆图沙盘前,留守长老赵元晦面沉如水。代表镇海宫势力的蓝色小旗,已如退潮般龟缩至东南沿海的福州、东北角的台州,以及深入内陆却孤悬的循州、虔州、吉州、葵州几处飞地。象征核心的珉州主城区域,密密麻麻插满了代表荡情宗的旗帜与其他宗门势力的灰旗。

“五年。”赵元晦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三十七家附庸家族或自立门户,或转投荡情宗、玄徽派。金丹修士流失一百二十九人,元婴…又有两位客卿长老,三日前已携‘镇海令’前往夔州主宗‘述职’。”他指尖划过沙盘上大片刺眼的空白,“我们在珉州,名存实亡。”

殿内一片死寂。几名金丹长老是脸色灰白。他们清楚,所谓的“流失”,是裹挟着原本属于镇海宫的资源、人脉甚至秘密叛逃的。荡情宗那位新晋的元婴长老柳含烟,十年前还是镇海宫珉州分舵的炼丹堂主!她的倒戈,直接带走了远在西北部的三条中型灵石矿脉!

“名存实亡?”殿外传来一声冷笑。镇海宫奉命驻守特使元婴后期修士,孙乾一身风尘踏入殿中,腰间悬挂的夔州“血龙玉”令牌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看也不看那颓败的沙盘,径直将一枚留影玉简按在桌上。

玉简激活,光影投射。

画面中是夔州!广袤无垠的平原上,灵田阡陌纵横,灵气凝成的雨雾滋润着千年灵谷;起伏的山脉中,裸露的矿脉闪烁着各色宝光,开采法阵轰鸣运转;新建的巨型港口,停泊着数十艘悬挂镇海宫旗帜的巨型云舟,正将堆积如山的矿石、灵草、妖兽材料装船运往主宗…其规模之巨,资源之丰,令珉州这弹丸之地显得犹如乞丐的破碗!

“珉州?”孙乾嗤笑,指尖点着玉简中一片比整个珉州大上数倍、标注为“新拓三郡”的区域,“此一地,灵矿储量便是旧珉州总和之二十倍!青日盟积攒千年的‘万药谷’,如今是我镇海宫丹堂药圃!”他环视殿内众人,目光如刀,“主宗有令:珉州诸分舵,即刻起收缩防线,固守福州、台州海路节点!其余诸州必要时…可弃守!”

“弃?”一名元婴长老忍不住失声,“那我们在循州、吉州的基业…还有数万依附的凡人…”

“基业?”孙乾打断他,语气冰冷,“主宗在夔州新得的基业,抵得上百个循州!至于凡人…”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潮州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凡人。荡情宗想要,拿去便是。只要等夔州稳定下来,主宗随时可切断其命脉!夺回来”

他甩下一枚储物袋:“里面是一张命令。从今日起,珉州所有分舵弟子月供依旧。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主宗在夔州的开销依然…很大。”

殿外,冷雨敲打着屋檐。殿内,赵元晦默默收起信件,指尖冰凉。他看着沙盘上那几面孤零零的蓝旗,仿佛看到了被主宗巨舰碾过、弃如敝履的…棋子。

珉州的溃败并非孤例。潮州大地,旧秩序正在血与火中崩塌。

荡情宗的旗帜几乎插遍珉州整个西部和南部。萧媚坐镇新得的“栖霞城”抚摸着城中那尊被重新立起的、属于荡情宗开派祖师的玉像。她看着殿下新投诚的家主代表,笑容妩媚却带着毒刺:“诸位弃暗投明,实乃明智之举。珉州,本就是荡情宗的珉州。镇海宫?不过是趁我宗当年内乱,窃居罢了。”她目光扫过殿外阴沉的天空,喃喃低语:“十年,只要十年,兵锋…直指青日盟!”

青日盟,这个曾经雄踞潮州南部、与镇海宫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如今只剩下“禺州”、“炎州”两处残山剩水。盟内各派系倾轧,资源枯竭。禺州边境,玄徽派的黑旗已如乌云压境。一位青日盟长老在破败的议事厅中捶胸顿足:“发往‘古佛寺’、‘照神山’的求援玉简…石沉大海!那些闭关的老祖…为何还不现身?!”无人应答。

镇海宫并未坐以待毙。在丢掉了珉州这个“鸡肋”的同时,其触手以惊人的速度编织着一张新的巨网。

西北方,苦寒之地的古佛寺。镇海宫特使奉上产自夔州万药谷的“千年雪魄莲心”。寺中闭目枯坐的金身老佛缓缓睁眼,佛号低沉:“荡情宗魔焰滔天,玄徽派助纣为虐。我佛慈悲,亦需金刚怒目。此盟…可结。”

东北方,云雾缭绕的照神山。山主接过镇海宫献上的三块蕴含星辰精金的“天外陨铁”,指间剑气吞吐,在盟约玉碟上刻下凌厉剑痕:“玄徽派觊觎我山门久矣。镇海宫可为犄角。共御外魔!”

西南方,药香弥漫的灵丹堂。堂主看着玉简中镇海宫许诺的、两块巨大灵药园,又瞥了一眼东南方荡情宗咄咄逼人的势力范围,最终在山谷中氤氲的雾气中叹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结盟…但只限丹药供给,不涉战事。”

于是,一个以镇海宫为核心,串联古佛寺、照神山灵丹堂的松散抗魔联盟,在无声的博弈与利益交换中悄然成型。

而曾经强盛一时的五阳盟,早已在玄徽派的鲸吞蚕食下四分五裂,残部蜷缩在珉州西北一隅,苟延残喘。玄徽派的黑水旗插在五阳盟旧都的城头,派中长老冷眼看着南方荡情宗与镇海宫联盟的对峙,按兵不动:“鹬蚌相争,渔人…需静待其时。”

镇海宫主宗,夔州新拓之地,又建了一座“镇海城”。

此城规模十倍于珉州的镇海城。城墙以整块的黑曜灵岩垒砌,高耸入云,表面流淌着淡蓝色的防御阵纹。城内宫殿连绵,中心镇守府灵气浓郁得化为灵雨洒落。主殿“镇海殿”更是极尽奢华,地面铺砌的玄玉砖下,竟嵌入了流动的液态灵髓脉络,行走其上,灵气自脚底涌入经脉。。

“诸位长老!诸位同门!”镇海宫代宫主,炼虚后期修士敖沧海,声震殿宇,“此一役!我镇海宫拓土五倍于前!缴获青日盟积藏灵石、灵矿、灵药、法宝…价值难以估量!较之当年冯逆所窃,超出何止二十倍!”

从各个下宗召回的修士兴奋地议论着即将分润到的洞府与资源。

……

海风从港口吹来,带着咸腥和远方未散尽的硝烟味。镇海宫的巨舰在星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犹如匍匐在海面上的洪荒巨兽。它刚刚饱餐一顿,却对脚下那些搬运食物的蝼蚁,吝啬得连一点残渣也不愿施舍。

潮州的天,在狂欢与死寂的裂缝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

……

十七年后。

徐道人已经养好了伤,传回洞府之后,得益于十几年南下逃命与人斗法无数,一回到洞府,灵气充沛,隐隐有要突破中期的迹象。

十七年光阴,于凡人已是半世沧桑,于徐道人这等结丹修士,不过是一次稍长的闭关疗养。

老祖洞府深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丝丝缕缕渗入四肢,滋养着那颗沉寂已久的金丹。徐道人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金丹在丹田内滴溜溜旋转,一股沛然之力流转周身——结丹中期,水到渠成。

他并未立刻出关。此地灵气充沛,乃千载难逢的修行宝地。

于是,又是二十年枯坐。《灵虚经》的中篇法诀在心间流淌,与丹田金丹呼应共鸣。

又五年,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自体内响起,并非桎梏破碎,而是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悄然推开。法力奔涌如江河,神识延展似蛛网,结丹中期,大成!

然而,喜悦之后,便是隐忧。徐道人检视自身,除了一部主修的《灵虚经》已臻中期大成,法宝也只有五行珠,以及一套筑基期时仗之横行、如今却显得捉襟见肘的《绝影剑法》。《灵虚经》虽妙,主在稳固根基、蕴养丹元,于斗法杀伐一道,增益有限。

若遇上结丹后期修士,恐怕不够看。

又是十五年匆匆而过。将《灵虚经》修炼得圆融如意,法力雄浑精纯,神识凝练如钢,稳稳立于结丹中期巅峰。可那通往后期的大门,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坚韧的膜挡住。

无论他如何运转周天,吸纳灵气冲击,却始终无法突破。非是灵气不足,亦非法诀有缺,冥冥中似有枷锁,或是心境未至圆满,或是欠缺那一丝引动质变的契机。

“闭门造车,终非良策。”徐道人长身而起,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机缘,需向外求。

六十年岁月,洞府依旧,人已不同。

徐道人整理行装,目光扫过洞府深处那片被蓝色光幕笼罩的区域,那里依旧黑雾翻腾,无声无息。他不再多看,转身踏入传送阵。

光芒亮起,空间扭曲的熟悉感传来。就在他身形即将被传送之力吞没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被蓝色光幕牢牢锁住的黑雾,竟犹如拥有生命般,猛地一缩,旋即化作一道细若游丝的黑线,无视了那层曾让它束手无策的屏障,快如闪电般穿出,在传送光芒彻底亮起的前一瞬,悄无声息地没入徐道人后心!

“嗯?”徐道人眉头瞬间紧锁,一股阴冷滑腻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直透神魂!他下意识地运转《灵虚经》,雄浑的法力在体内奔涌,试图将那异物逼出。然而那黑雾犹如附骨之蛆,融入他的法力流转之中,竟难以剥离!

徐道人脸色阴沉,尝试着向那蓝色光幕的方向飞去——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隔绝这老怪的地方。

砰!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将他狠狠弹飞,气血一阵翻涌。那蓝色光幕依旧,黑雾也依旧在他体内盘踞。

“嘿嘿嘿……”一个沙哑、阴冷,犹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直接在徐道人识海中响起,正是那沉寂了数十年的老怪物!“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这破屏障,困不住老夫!除非你打算一辈子缩在这里,或者……滚回你那个连老夫也进不去的‘老家’去?”

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不过嘛,老夫猜那地方肯定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否则你又怎会忍到回来才突破境界?啧啧,结丹中期巅峰,卡住了吧?”

徐道人沉默,心思电转。这老怪似乎只能在他活动的区域移动,那蓝色光幕后的地方,以及……他回下界的传送通道,似乎都有某种强大的禁制将其隔绝。否则当年他离开时,这老怪就该跟去了。

禁制!

徐道人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缓缓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湛蓝,温润如玉的奇异石头。此石乃他早年所得,内蕴奇特空间,可惜他只能利用其最外层微不足道的一点,大部分区域犹如被无形锁链封死,神识难入。

他托着蓝玉,对着虚空,语气平静无波:“前辈神通广大,晚辈佩服。不过,前辈这般寄居在晚辈体内,终究不便。不如……请前辈屈尊,暂居此玉之中?晚辈将其悬于腰间,若遇险境,也好请前辈相助。前辈以为如何?”

识海中那阴冷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一声冷哼:“哼,小子,倒有几分心思。也罢,老夫就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音未落,徐道人只觉体内那股阴冷气息猛地一缩,化作一道黑线,瞬间钻入他掌心的蓝玉之中。那原本温润的蓝玉,中心处立刻多了一缕游丝般的黑气,缓缓流转,平添几分诡异。

徐道人心中一定,动作却丝毫不停。他立刻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指尖法力微吐,尝试着将其存入蓝玉内部那些他无法探知的、更深层的空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嗡鸣响起!蓝玉表面,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玄奥纹路,骤然亮起一层薄薄的、却异常稳固的蓝色光晕!一股强大而熟悉的禁锢之力,自玉石内部弥漫开来!

成了!

徐道人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清晰地感觉到,蓝玉深处那股属于老怪物的阴冷气息,瞬间衰弱了许多!若非他此前被其附身过,对这股气息极为敏感,此刻几乎难以察觉!这禁制之力,竟与洞府内那蓝色光幕同源!如此一来,血魔宫那些持有圣碑令牌的家伙,除非离得极近,否则休想轻易感应到这老怪的存在!

他不再犹豫,将蓝玉系在腰间,踏上传送阵。传送结束,眼前已是茫茫大海。

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辨明方向,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贴着海面疾驰而去。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片看似无垠的海域,早已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在徐道人现身海域一会儿,三道遁光便从不同方向急速掠来,成品字形将他隐隐围住。

为首一人,袖口绣着狰狞的血色纹饰。此人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气息赫然是结丹初期!他身后跟着八名筑基修士,身着统一制式的血色皮甲,动作迅捷,训练有素。

那结丹初期的修士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徐道人,同时手中已多出一枚玉简,神识一扫,玉简上浮现的画像与眼前之人竟有七八分相似!他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厉声喝道:“目标确认!结‘血网困妖阵’!拿下!”

“遵命!”八名筑基修士齐声应和,身形如电般四散开来,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血色阵旗猛地插入虚空。道道血光从旗尖射出,瞬间在空中交织,一张覆盖方圆百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束缚与腐蚀气息的血色大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徐道人眼神一冷。他刚脱困,可不想再被缠住。更不想暴露太多底牌,引来更强的敌人。

“哼!”一声冷哼,犹如惊雷炸响。徐道人周身金光骤然大放!那金光并非护体罡气,而是纯粹的速度!遁术“金虹掠影”,在他结丹中期雄浑法力的催动下,爆发出远超筑基期的恐怖速度!

金光一闪而逝!

他竟在血色大网彻底合拢的前一瞬,犹如鬼魅般从两名筑基修士的缝隙中硬生生穿了过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残影!

“拦住他!”那结丹初期的黄袍修士。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同时一拍腰间储物袋,一柄土黄色的飞剑嗡鸣出鞘,带着厚重的山岳之势,直刺徐道人后心!

徐道人头也不回,左手向后随意一挥。

嗖!嗖!嗖!……

十余道凝练至极、近乎透明的灵剑自他袖中激射而出!这些剑气并非《绝影剑法》的路数,而是他以结丹中期法力,结合《灵虚经》的凝练法门随手激发,虽无精妙招式,却胜在迅疾、锋锐!

噗噗噗!

剑气精准地撞上那柄土黄飞剑,发出金铁交鸣的爆响!飞剑去势顿时一滞,剑身灵光乱颤。而那八名筑基修士,在徐道人眼中,与蝼蚁无异!他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下方海面虚虚一抓!

嗡!

悬于他身侧的五行珠,珠子骤然亮起赤红色亮光,犹如烧红的烙铁!

“去!”

随着徐道人一声低喝,五行珠红光暴涨!一道水桶粗细、凝练如岩浆般的赤红火柱,带着焚天煮海的恐怖高温,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犹如咆哮的火龙,直扑那操控飞剑的黄袍结丹修士!

“什么?!”黄袍修士骇然失色!这火焰带来的威势,远超寻常结丹中期!他急忙召回飞剑,同时双手掐诀,一面厚重的土黄色巨盾瞬间在身前凝聚!

轰——!!!

赤红火柱狠狠撞在巨盾上!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狂暴的气浪席卷开来!巨盾剧烈颤抖,表面灵光疯狂闪烁,仅仅支撑了一息,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轰然炸裂成漫天土黄色光点!

火柱余势不减,狠狠撞在黄袍修士仓促撑起的护体灵光上!

“噗!”黄袍修士如遭重锤,鲜血狂喷,护体灵光瞬间黯淡破碎,整个人被狂暴的火焰气浪掀飞出去,衣衫焦黑,狼狈不堪!他眼中满是惊骇与恐惧,再无半点战意,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袖中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符!

黄光一闪,竟是传音符!

接着黄袍修士掐诀念咒欲遁逃。

“想走?”徐道人眼神冰冷。他早已料到对方可能有此一招。几乎在黄袍修士捏碎玉符的瞬间,徐道人左手一翻,长弓已握在手中,弓身缠绕着淡淡的金光。右手搭弦,九道由精纯法力凝聚而成、闪烁着刺目金芒的箭矢瞬间成型!

弓弦震颤!九道金色箭矢并非射向黄袍修士本体,而是犹如拥有生命般,划出九道刁钻诡异的弧线,瞬间封锁了他遁术发动时可能出现的方向!

嗡!

黄光刚灭,便被九道凌厉的金色箭矢精准命中、干扰!空间波动瞬间紊乱,黄袍修士的身影在黄光中一阵模糊扭曲,遁术竟被硬生生打断!他身形踉跄显现,脸上血色尽褪,满是绝望!

就在此时,徐道人动了!他身形一晃,犹如瞬移般出现在黄袍修士身后,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张口一吐,一股森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白色冰雾喷涌而出,瞬间将前方因遁走失败而心神剧震的黄袍修士笼罩!

喀嚓嚓!

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其全身!同时,徐道人右手五指张开,指尖竟延伸出五道细若发丝、却炽热无比的金红色火线!火线犹如灵蛇,瞬间缠绕上被冰封的黄袍修士!

冰火交加!极寒禁锢躯体,极热灼烧经脉!

“呃啊——!”黄袍修士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在冰封中剧烈颤抖,却无法挣脱!

徐道人眼神漠然,左手凝聚的是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狭长暗金色箭矢!

箭出无声!

噗嗤!

暗金箭矢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冰层,洞穿了黄袍修士的后心,从前胸透出!箭矢上附带的恐怖力量瞬间震碎了他的心脉与丹田金丹!

惨叫声戛然而止。冰雕般的身躯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冰晶与血雾飘散。

徐道人看也不看,手臂一挥,剑气再出,一股吸力卷出,将黄袍修士和那八名早已软在地的筑基修士腰间的储物袋尽数摄来。整个过程,从现身、突围、反击、冰火禁锢、到最后一箭绝杀,迅疾如电,耗时不过十数息!

直到徐道人将最后一个储物袋收起,一道远比黄袍修士强横数倍的气息才从远处急速逼近。

来人身着血魔宫标志性的暗红法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刀,气息沉凝如山——赫然是一位结丹中期的血魔宫修士!他手中紧握着一块暗红色的、刻满符文的令牌,此刻令牌毫无反应。

他目光扫过海面上漂浮的冰晶血沫和几具筑基修士的尸体,最后落在徐道人身上,眉头紧锁。令牌没反应,眼前之人气息也与情报中描述的不太相符,但此地的斗法痕迹和黄袍修士的陨落又做不得假。

“阁下何人?为何杀我血魔宫附属修士?”阴鸷修士沉声问道,语气带着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对方刚才展现的雷霆手段,让他不敢小觑。

徐道人缓缓转身,看向这位姗姗来迟的血魔宫执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挡我者,死。”

话音未落,他动了!没有试探,没有废话,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五行珠再次亮起,这一次,无数道细密如牛毛、却锋锐无匹的白色金针,犹如暴雨梨花,铺天盖地射向阴鸷修士!同时,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样式古朴、却散发着凌厉杀意的长剑,剑身缠绕着淡淡的黑气,直刺对方咽喉!

只是尚未炼化,威力不大。

阴鸷修士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狠辣!仓促间,一面血色骨盾瞬间挡在身前,同时身形急退,试图拉开距离施法。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针打在骨盾上,爆出无数火星。骨盾灵光狂闪,竟被硬生生打出无数细小的凹坑!而徐道人的剑,已至眼前!剑尖那一点黑芒,带着洞穿一切的凌厉!

“血煞护体!”阴鸷修士怒吼,周身血光暴涨,形成一层粘稠的血色护罩!

嗤——!

黑剑刺入血罩,犹如刺入坚韧的皮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速度骤减,却依旧坚定不移地刺入!

阴鸷修士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和疯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血色令牌上!

嗡!

血色令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沉重、污秽、仿佛能镇压神魂的诡异力量弥漫开来!徐道人只觉神魂一沉,动作微微一滞!

“死!”阴鸷修士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狞笑着,手中多出一柄造型狰狞的血色弯钩,带着凄厉的鬼啸之声,狠狠钩向徐道人的脖颈!

生死一线!

然而,就在血色弯钩即将触及徐道人皮肤的刹那,异变再生!

徐道人腰间,那块系着的湛蓝玉石,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中心那缕游丝般的黑气,犹如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扩散、沸腾!

“桀桀桀……好精纯的血食!老夫笑纳了!”

一个阴森、贪婪、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阴鸷修士的识海中炸响!与此同时,一只完全由漆黑雾气凝聚而成、指甲尖锐如刀的鬼爪,猛地从蓝玉中探出!速度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

噗嗤!

漆黑雾爪,无视了阴鸷修士的血煞护罩,无视了他身上所有的防御法器灵光,犹如穿透一层薄纸般,轻而易举地、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胸膛!握住了那颗还在有力跳动、蕴含着结丹中期庞大精血与法力的……心脏!

“呃……”阴鸷修士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只漆黑的雾爪,感受着生命和力量正被疯狂抽离。

“不……可……能……”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漆黑雾爪猛地一攥!

噗!

心脏爆碎!精血、法力、乃至部分神魂本源,犹如决堤的洪水,被那漆黑的雾气疯狂吞噬、吸收!

阴鸷修士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身体犹如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般软倒下去,气息全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黑雾探爪到攥碎心脏,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徐道人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在那漆黑雾爪缩回蓝玉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并指如剑,对着阴鸷修士的尸体凌空一点!

五行珠五色光华同时亮起,瞬间逆转!一股混乱、狂暴、仿佛要湮灭一切的逆五行之力轰然爆发,狠狠冲刷在尸体之上!

嗤啦——!

尸体在这股逆乱之力下,犹如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尘埃,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海风吹过,卷起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很快又消散无踪。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徐道人悬立空中,面无表情地收回五行珠。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微微发热、中心黑气似乎凝实了一分的蓝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冰冷。

这老怪物……!而且,竟能无视结丹修士的防御,直接吞噬其本源!这绝非寻常残魂能做到!

他不再停留,收起储物袋,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金色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远离海域疾驰而去。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单纯的寻找突破机缘。

腰间蓝玉微微震颤,那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再次在他识海中响起:

“小子,杀伐果断,不错。”

徐道人充耳不闻,只是将遁速催动到极致。他隐隐感觉到,体内那层困住他数十年的、通往结丹后期的无形屏障,在经历了方才的生死搏杀与目睹那惊悚一幕后,似乎……松动了一丝。

……

徐道人往西北方向走,那里有一个只有数名结丹期长老的门派,青溟剑派。主修的是青溟叠浪剑法。

自古剑修强三分,如今绝影剑已经不堪大用,徐道人急需一套完整的剑法来配合五行珠,镇海宫倒是有《照神剑法》,只可惜徐道人回不去了。

……

青溟山南部。

硝烟与灵力碰撞后的滞涩气息,犹如看不见的蛛网,黏在城镇的每一寸空气里。青石板路上,深深的车辙与凌厉的剑痕交错纵横,无声诉说着不久前席卷此地的风暴。几家勉强重新开张的店铺,门楣歪斜,窗纸破碎。

店铺的小厮用袖子一遍遍擦拭着蒙尘的柜台,眼神里却不见生意人的活络,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徐道人混迹其中,毫不起眼。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灰布道袍,一根看似寻常的长剑,支撑着他慢悠悠地晃荡在街头。这两个月,他犹如沉入水底的磐石,无声无息地将这座劫后城镇的脉动尽收心底。

茶馆里,醒木拍桌的脆响不再引出仙侠轶事,说书先生嘶哑的嗓音,讲述的是荡情宗铁蹄如何踏碎镇海宫的防线,疆域版图如何被血与火重新勾勒。

药铺的柜台前,老板对着账本唉声叹气,手指颤抖地点着新加的三成灵草税单。就连巷口倚着破墙晒太阳的老妪,浑浊的眼中也映着世事变迁。

在这片凋敝的土地上,青溟剑派按时举办的入门比试,竟成了方圆百里内唯一还能维系一丝旧日秩序的微光。

“道长,来点安神香不?”杂货铺的伙计凑上前,殷勤地举着一捆散发着淡雅清香的药草,“刚从青溟山那边采的,都说能压惊定神,灵验得很。”

徐道人摆摆手,长剑轻轻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多谢小哥,贫道修的是清心诀,心静自然凉,用不着这些外物。”他目光掠过伙计,投向城东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比月初时明显稠密了些,偶尔还有低阶修士驾着简陋的飞剑,歪歪扭扭地掠过屋脊,带起的风卷走了檐角积存的灰尘,留下短暂的喧嚣。

又过了几日,徐道人终于收起了那份闲适的伪装。他买了一双厚实耐磨的布鞋,将怀里仅剩的半块干硬麦饼仔细揣好,长剑点地,步履沉稳地朝着青溟山的方向走去。

出了城,官道两旁是劫后萧索的田野。稀稀拉拉的农人佝偻着腰,在田垄间艰难地补种着稀有的灵谷种子。田埂上,充当稻草人的物件格外刺眼——那是些被遗弃的、沾满泥污的修士法袍,套在简陋的木架上,有的手中甚至还攥着断裂的残剑。远远望去,这些沉默的“守卫”在风中飘荡,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慑与凄凉。

行走在相对平坦的平原官道上,尚算顺利。只是夜幕降临,当徐道人宿在荒废的破庙里时,总能听见远处山林深处传来阵阵妖兽的嘶吼,低沉而充满威胁。大乱之后,许多原本被大宗门圈禁驯养的妖兽挣脱束缚,遁入荒野,成了独行旅人最大的隐患。

徐道人却睡得异常安稳。他那根看似普通的长剑,实则是件法器青落剑,散发出的气息犹如温和的屏障,令那些嗜血的妖兽本能地绕道而行。

进入丘陵地带后,路途陡然变得崎岖难行。青黑色的岩石犹如沉睡的巨兽脊骨,从贫瘠的土壤中嶙峋刺出,边缘锋利如未出鞘的剑刃,稍不留神便会划破裤脚,留下浅浅的血痕

徐道人放慢了脚步,不再急于赶路。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似无、却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腥气时,徐道人知道,青溟山的外围到了。这腥气,后来他才知晓,是源自那山门断龙闸下流淌的河水,顺着山涧蜿蜒而下,在蒸腾的雾气中留下的独特印记。

山道两旁的古树,姿态扭曲怪异,树干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有些新鲜的创口还在缓缓渗出粘稠的乳白色树液,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几分未干血迹般的诡异光泽。

一个薄暮冥冥的傍晚,徐道人正坐在一块被风雨打磨得光滑平整的巨石上,就着凉水啃食那半块早已干硬的麦饼。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微弱而急促的翅膀扑棱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羽毛凌乱、翅膀带伤的灰白色信鸽,正吃力地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这边坠落。鸽子纤细的腿上,牢牢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徐道人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这力竭的信使。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后,他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药囊里,捻出一点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淡绿色药膏,动作轻柔而精准地涂抹在信鸽翅膀的伤口上。

鸽子似乎感受到了善意,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咕咕声。片刻后,它重新扑棱起翅膀,虽然依旧有些踉跄,却坚定地飞了起来,在徐道人头顶盘旋了两圈,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随即振翅,义无反顾地冲入了前方愈发浓重的云雾深处。

最后的五天路程,几乎是在一片混沌的浓雾中穿行。能见度低得可怜,三步之外便是一片茫茫白茫。脚下湿滑的石阶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每一步踏出都需要十足的谨慎,踩实了才敢挪动下一步。偶尔有山风呼啸而过,犹如无形的大手撕开厚重的雾幔,短暂的豁口间,能惊鸿一瞥地窥见远处那令人心悸的绝壁——青蓝色的建筑犹如神只遗落的兵刃,硬生生地镶嵌在陡峭的岩壁之上。飞檐翘角,尖锐如剑锋,在翻滚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而森严的气息。

“快到了。”徐道人低声自语,手中的长剑再次笃笃地敲击在湿滑的石阶上,清脆的回响在浓雾中层层荡开,惊起了几只栖息在附近岩缝中的奇异小鸟。这些小鸟的羽毛边缘,竟闪烁着微弱的、犹如磷火般的幽蓝光芒,在浓雾中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再转过前方那个被雾气吞没的转角,那两尊盘踞山门、断角衔剑的蛟龙石像,就该出现在视野之中了。

青溟剑派的山门,那柄悬于绝壁的绝世凶兵,已在浓雾的尽头,静候着每一个叩问剑道之门的来客。

……

云雾如泼墨,在万丈绝壁间翻涌不息。青溟剑派的山门自这混沌中刺出,恰似一柄斩开天幕的绝世凶兵。

檐斜指苍穹,檐角如淬火开刃的剑尖般锐利;青蓝色的琉璃瓦在流动的雾霭中折射幽光,恍若巨浪凝结的冰晶。

山门入口处,两尊断角蛟龙石像踞伏如太古凶兽。龙首昂然向天,筋肉在玄青石纹中贲张欲裂,每片鳞甲都雕琢着符文。

龙口怒张,各衔一柄二十丈寒铁巨剑——剑身宽若门板,阴刻的“青溟”古篆笔锋如深渊裂痕。

穿过闸口,青黑石阶蜿蜒探入雾海深处。石阶尽头,葬剑阁如一头匍匐的金属凶兽蛰伏在绝壁之巅。此阁以三千七百把残剑熔铸而成,剑刃朝外林立如巨兽逆鳞,剑柄则深嵌塔身,形成蜂窝般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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