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轻了些，“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车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黄毛几人也不再嬉笑，似乎被这番话触动了。
末世之中，家人是许多人拼死奋斗的最后软肋，也是最坚硬的铠甲。
温莫钧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温简昭。
家人啊……
现在，小叔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此刻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家人。
温简昭敏锐地捕捉到了大侄子投来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重新望向前方不断延伸的公路。
［家人……么？］
温简昭闭上眼，将脑海中那间空旷的房子和色彩鲜艳的绘本强行驱散。
贪婪自私……这不过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保护色，是系统强加的人设，是他为了活下去必须扮演的角色。
剥开这层坚硬的外壳，内里那个真正的温简昭，在一次次的扮演中，或许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清了。
那个真正的他，是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渴望关注，渴望温暖。
后来，他成了明星，站在聚光灯下，被无数粉丝的尖叫和爱意包围。那些汹涌的喜爱填补了他内心巨大的空洞。
他沉醉其中，努力维持着完美的形象，因为他太在意别人的评价，太需要那些声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可他终究只是个被资本堆砌起来的花瓶，实力配不上位置，当黑料铺天盖地而来，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所有的爱慕瞬间化作最恶毒的诅咒。
他无法承受这种极致的反差，气死了。
此刻，坐在北行的车上，听着月白谈及家人，感受着温莫钧依赖的目光，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怀念……怀念小时候关于外公外婆的温暖记忆。
可惜，时间太久远了，久到他连他们的样貌都记不清，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只有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那间没有一丝人气的房子。
这些纷乱的思绪涌来，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下意识地蜷缩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尖触碰到了两样东西，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却瞬间击散了部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
［是啊……］
他近乎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然系统不靠谱，任务世界一个比一个坑爹……但好像，也不全是糟糕的回忆。］
沈昕燃，林疏安……那些在各自世界里光芒万丈的主角，在短暂的交集里，似乎也留下了点什么给他。
不是粉丝那种狂热却易变的爱，而是更真实的东西，沉淀在了他的行囊里。
他现在，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孤身一人了。口袋里揣着的，是跨越了世界壁垒的友谊证明。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他立刻收敛了心神，将这点微不足道的慰藉深藏起来。
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些软弱的情绪是致命的，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末世。
他重新睁开眼，眼底已恢复了一片沉静的漠然。
温简昭转头，扫了一眼身后的温莫钧。
“看什么看？抓紧时间休息，或者熟悉一下你的异能。北边可不是让你回味亲情的地方，别到时候拖后腿，连累我的投资血本无归。”
温莫钧用力点头，将小叔的话刻在心里。变强的决心在他眼中燃烧。
车队在破败的公路上继续行驶，窗外的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了。
温简昭望着窗外千篇一律的荒凉景象，心里有些诧异。
［江澜和祝林影腿脚这么利索？开车从早上跑到天黑，居然还没到他们活动的区域？这北边……到底有多大？］
冷明川的队伍显然经验丰富。
车队停下后，队员们配合默契，迅速而高效地清理了尾随而来的零星丧尸和变异昆虫，并熟练地收集起晶核。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暂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温简昭被他那九个未成年小弟簇拥在中间，目光却始终投向北方更深邃的黑暗。
他隐隐感觉到，越往北，空气中某种无形的磁场就越发紊乱，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东西正在那片区域酝酿。
天空愈发阴沉，浓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要下雨了。”冷明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果断道，“我们就在旁边这家酒楼凑合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温简昭自然没有意见。
众人迅速清理了酒楼内游荡的几只行动迟缓的丧尸，将这处还算完整的建筑暂时作为庇护所。
就在他们刚安顿下来不久，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温简昭走到酒楼破碎的玻璃门前，看着门外漆黑的雨幕。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这味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刚刚……外面的血腥味有这么重吗？］ 他微微蹙眉。
温莫钧也走到了他身边，手里还拿着那个画着龇牙笑脸的小纸箱。他原本是想再仔细看看同桌留下的礼物，却被窗外飘来的浓重气味打断。
他凝视着门外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光泽的雨丝，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纸箱举到眼前。
纸箱上，那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在窗外微弱的光线下，似乎与那流动的雨丝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他喉咙发紧，对比着纸箱上的暗红和雨水的颜色，喃喃道：
“小叔……这雨的颜色……好像不对。”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纸箱，“这雨……好像是……血。”
血？
温简昭瞳孔微缩，定睛看去。
借着酒楼内透出的微弱光线，以及那作为参照物的暗红血迹，可以清晰地看到，落在地面废弃车辆和破碎路面上的雨滴，并非透明的无色，而是呈现出与纸箱上痕迹如出一辙却又更加新鲜的红色。
雨水汇聚成小小的溪流，蜿蜒流淌，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斑驳的血色。
不是错觉。
纸箱上凝固的过去，与窗外流动的现在，被同一种颜色可怖地连接了起来。
真的是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