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王援朝眉头紧锁，他分管组织人事，深知新公司刚起步就出这种事的严重性，“谁胆子这么大？”
“源头指向恒信老板和张海峰带的那个‘技术顾问’。那个技术顾问只是其中一家单位的离职人员。”周正刚语气冰冷，指尖点在简报上，“进场验收更离谱。恒信送来的水泥，三次抽检强度临界，一次轻微不合格，全被张海峰压下去了。他在材料科的批语写着‘下不为例’，既没上报公司，也没限制供货。材料科长时旭完全听他的，明知有问题还照单全收，这些都有签字记录和仓库管理员的证词。”
马志国指尖在扶手上停住，脸上没显波澜，眼底却凝着寒意。他放下茶杯，转向王援朝：“援朝，刘志军到常青花园了吧？情况怎么样？”
“到了，马书记。”王援朝立刻回话，“刘书记到任第二天就扎进工地看 39号楼整改，这两天开了三场座谈会，班子、中层、工人代表都聊了，作风很务实。他跟我通电话时说，罗明心思全在整改上，对他这位新书记很支持，两人分工也明确——刘书记抓队伍稳定和思想疏导，罗明盯技术质量和施工进度，初步磨合得不错。”
“嗯，志军是老政工，懂分寸。”马志国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认可，“让他去常青花园，就是要稳住局面。新公司刚组建，项目是根基，39号楼整改必须成样板，这对咱们在各项目部推党支部建设，是块试金石。”他话锋一转，问起另个关键人物，“罗明那边呢？通报批评、罚了绩效，情绪受影响没？”
“据刘书记观察，没受影响。”王援朝补充道，“罗明私下跟刘书记说，只要能把楼整改好，个人受点处分不算啥。倒是张波副总那边有点想法，觉得罗明是替大家把雷扛了，被罚得冤。”
马志国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张波当然有想法。罗明是他一手推上来的，这次顶住压力捅破恒信的事，客观上帮他在供应链这块站稳了脚。结果我这刚上任就把人罚了，他面子上自然挂不住。”他看向周正刚，语气沉了些，“林国栋那边有什么动静？”
周正刚冷笑一声：“表面装没事人。据说张海峰要被调去档案科待着，他对外说是‘让年轻人反省学习’。但底下人说，他对公司搞专项检查意见很大，说这是‘小题大做’，还暗示会影响项目进度和人心。”
“影响人心？”马志国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锋芒，“是影响了他的权威和某些人的利益吧！新公司刚组建，根基还没扎稳，就敢在供应商管理上这么乱来——评审走过场、验收睁只眼闭只眼、不合格材料敢往工地上送，这不是小事，是要砸华建的招牌！他林国栋分管供应链，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甚至可能纵容，本身就难辞其咎！”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专项检查必须搞，而且要搞彻底！就从供应链体系开刀，查准入、查验收、查回款，一个环节都不能漏！援朝，组织部要跟上，检查过程中重点看那些敢碰硬、守原则的人，像罗明这样的基层骨干，该保护的要明着保护，该提拔的要大胆用。新公司要立规矩，更要树正气！”
“明白！”王援朝沉声应道。
“至于罗明，”马志国沉吟片刻，指尖在茶几上轻轻画圈，“通报批评是给各方的交代，也是敲敲警钟——规矩面前没人能例外。但他的担当和能力，组织看在眼里。常青花园整改就是他的考场，改好了，功劳谁也抹不掉。你让志军多跟他聊聊，把组织的信任传到位。等 39号楼复工、专项检查有了眉目，该有的肯定，该给的平台，组织上不会亏待。”
马志国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却掩不住眼底的坚定：“新公司开局难，这点风浪不算啥。常青花园这颗雷炸得及时，既暴露了问题，也给了咱们整肃队伍、立下规矩的机会。林国栋和张波都想在新公司里划地盘，可惜啊……”他轻轻碰了碰桌上的处理决定，“这盘棋的规矩，就该由党委来定。”
茶香在室内弥漫，与三人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像为这家新组建的公司，悄然铺展开一张重整旗鼓的蓝图。
.......
华建公司技术中心大楼的小会议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分管技术支持部与材料供应部的副总经理张波坐在主位，眉头微蹙，指尖在那份《关于常青花园 39号楼水泥质量问题的处理决定》上轻轻敲击。
他面前坐着刚从项目赶回的罗明，以及技术支持部总工陈伟，两人面前的搪瓷杯里，茶水早已凉透。
“罗明，这次是委屈你了。”张波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指腹点过文件上“通报批评，扣发当月绩效”的字样，“坚持原则没有错。39号楼的问题，你发现及时、处理果断，否则真等楼出了大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这点，我心里有数，马书记、林总，还有公司班子，心里都有杆秤。”
罗明坐得笔直，脊背挺得像工地上的钢筋，神色平静：“张总，我真没事。罚一个月工资，能换 39号楼停工整改、恒信被清出供应商名单、把安全隐患彻底排除，值了。只要楼能盖得安全，这点个人得失不算什么。”
“你能这么想，最好。”张波点点头，眉宇间的郁结却未散去，“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咱们赢了里子——保住了项目安全，清掉了害群之马；可面子上，确实吃了亏。你被通报批评，马书记新官上任，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咱们技术和材料这条线。林国栋那边呢，丢了张海峰这个急先锋，常青花园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看着损失惨重，可他毕竟是总经理，手里握着全局协调权。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对我颇有微词，说咱们没提前打招呼，就让你在项目上跟张海峰硬顶，还直接捅到总部，坏了以前的默契，把事情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