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软，不像常年在工地干活的人。
罗明握了握他的指尖：“张副经理客气了，常青花园的情况比较复杂，怕是要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张海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下午就去项目部报到，先熟悉熟悉情况。”
看着张海峰走远的背影，罗明忽然明白林国栋的用意，不派高明这种老资格来，反而派个年轻的“自己人”当常务副经理，既避开了“副总兼项目部副职”的不合理，又能让张海峰名正言顺地插手项目，还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
这步棋，走得够巧。
下午回到项目部，张海峰已经坐在了原本属于肖荣的办公室里。
他把文件柜里的资料翻得乱七八糟，看到罗明进来，连忙起身：“罗经理，我看了看施工日志，发现 3号楼的加固方案用了不少碳纤维布，是不是可以换成玻璃纤维？成本能降一半。”
罗明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方案：“张副经理可能没细看检测报告，3号楼的框架柱受力特殊，玻璃纤维的强度不够。再说，这方案是经过检测中心认证的，改动得重新报批。”
“报什么批？”张海峰不以为然，“咱们华建现在是新公司，讲究效率。我跟高副总打个招呼，这事就能定。”
罗明把方案放回桌上，语气平淡：“高副总是分管工程的领导，按规定，技术方案得先报工程管理部审核，再请他签字。张副经理刚到，可能还不熟悉流程，我让时旭把华建的管理细则给你送一份？”
张海峰的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罗明会用“流程”堵他的嘴。
他勉强笑了笑：“那就麻烦时旭了。对了，晚上我做东，请项目部的同事吃饭，罗经理一定要赏光。”
“今晚怕是不行，”罗明看了看表，“工人要加班浇筑混凝土，我得在现场盯着。改天吧，我请。”
看着罗明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张海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叔，罗明这小子不好对付，刚上来就给我摆脸色……”
电话那头传来林国栋的声音：“别急，先摸清他的底细。安全、材料、财务，哪块都能找机会。记住，你是常务副经理，按规矩，他出差的时候，项目上的事你能说了算。”
张海峰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施工日志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跟罗明耗。
张海峰到任后的第一把火，烧向了安全部。
他在晨会上宣布：“从今天起，安全巡查报告必须每天下班前交到我办公室，每发现一处隐患，扣当班安全员 200块奖金。”
安全负责人郑伟皱起眉：“张副经理，按华建的规定，安全报告得项目经理签字才能生效……”
“罗经理那么忙，哪有时间看这些小事？”张海峰打断他，“我先审，没问题再给罗经理签字，这不是提高效率吗？”他看向罗明，“罗经理，您觉得呢？”
罗明正在翻看进度报表，闻言抬起头：“张副经理的想法是好的，但规矩不能改。这样吧，安全报告一式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我，咱们都看看，有问题随时沟通。”
张海峰没想到罗明会这么说，愣了愣才点头：“行，就按罗经理说的办。”
第一把火没烧起来，张海峰又把主意打到了材料上。
他找到材料负责人宋兵：“以后采购清单不用报项目部了，直接报给物资供应部的吴经理，我跟他打过招呼，审批能快点。”
宋兵是个老油条，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绕开项目部直接采购，很容易出现“阴阳合同”。
他笑着摆手：“张副经理，不是我不配合，华建的规定是‘谁使用谁申报’，我要是不报项目部，吴经理那边根本不受理。”
“我去跟吴经理说。”张海峰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宋兵还是摇头：“就算吴经理同意，财务那边也过不了——没有项目经理签字，王会计不会拨款。”
张海峰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悻悻地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宋兵刚送走他，就拿着采购清单去找了罗明：“罗总，张海峰这是想绕开咱们搞采购啊，要不要……”
“不用，”罗明正在签批单上签字，“他想折腾就让他折腾，按规矩来，出不了乱子。”
第三把火，张海峰烧向了施工方案。他拿着 3号楼的加固图纸找到技术负责人李娟：“这里的钢筋间距太大，得加密，不然验收过不了。”
李娟是从市一建调来的老技术员，看了看图纸：“张副经理，这是按设计规范来的，加密了反而浪费。”
“规范是死的，人是活的。”张海峰坚持，“就按我说的改，出了问题我担着。”
李娟没办法，只能去找罗明。
罗明看完图纸，直接去找张海峰：“张副经理，3号楼的图纸是设计院出的，改动得有变更单。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咱们可以请设计院的人过来一趟，一起商量。”
“请设计院？那得耽误多少工期？”张海峰提高了声音，“我看你就是不想改！”
“我是不想瞎改。”罗明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华建刚成立，最忌讳违规操作。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可以向高副总或者林总反映，我随时接受调查。”
张海峰看着罗明坚定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碰了个硬茬。他原以为罗明就是个没读过书的包工头，没想到对方不仅懂技术，还把规矩摸得这么透。
下午，高明确实给罗明打了个电话，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罗经理，张海峰是年轻人，经验不足，你多带带他。3号楼的方案要是能改，就尽量改改，别伤了和气。”
“高副总，不是我不想改，”罗明语气诚恳，“是不能改。要是违规操作出了安全事故，咱们都担不起责任。要不这样，我让李娟把图纸和规范都整理一下，给您送过去，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