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回来了？”李秀云抬起头，手上动作没停，一边试图按住扭来扭去的罗浩，一边问道，语气里带着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过江跟波哥谈点事，就在江边吃的饭。离得这么近，当然回家来看看。”罗明抱着女儿走到脚盆边，看着哭得惊天动地的儿子，又看向抱着婴儿来回走的妹妹，“罗娟你怎么在楼上？小宝又闹夜了？”
罗娟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着襁褓：“是啊，哥，这小祖宗晚上精神头足得很，哭起来没完。我怕吵着爸妈休息，爸妈那屋离客厅近，爸现在睡眠浅，一吵醒就难再睡。就抱上来哄哄。”
“你家许凯呢？”罗明皱眉，环顾了一下没看到妹夫的身影，“几天回来一次啊？孩子这么小，你一个人怎么行？”
“凯哥昨天都过来了的。”罗娟连忙解释，“主要是老家那边有事。四爷爷家的小英姑妈家起新房子，明天摆酒接客。金平姑爷昨天就赶回去了。现在凯哥帮着姑爷管理着工程队呢，工地那边事多，他实在走不开，基本上两三天才能回来一次。”她的语气带着理解，但也透着一丝独自带娃的辛苦。
罗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罗小英是老家四爷爷的小女儿，虽说血缘不算太远，但平时也就逢年过节走动一下。
如今罗父罗华平瘫痪在省城治病，他们一家都困在三镇，老家的事情自然无法亲临。
“礼金怎么打算的？”罗明作为家中长子，很自然地关心起人情往来，“罗芳（二妹）有打电话过来商量吗？”
“这就是二姐打的大哥你原来那个传呼问的。”罗娟说道，“你那个汉显传呼不是留给志文哥了吗？二姐打那个传呼留言问的。”
“哦对。”罗明这才想起来，自己换了大哥大后，旧传呼机给了大舅哥李志文。“那我得赶紧给罗芳回个电话问问。”他说着就要转身去卧室找电话本。
“哎，你别急！”李秀云终于把哭累了的罗浩从水里捞出来，用大毛巾裹住，一边麻利地给他擦身子，一边对罗明说道，“我和爸妈商量过了，也跟罗芳通过气了。除了亮子（小弟罗亮）还没结婚，按规矩他不用单独上礼。我们家一共上三份礼。”
她条理清晰地安排着：
“我们一份（罗明家），钱我们出。”
“芳芳和剑雄（二妹夫）在老家洋河，他们离得近，自己出钱上他们那份。”
“娟娟和许凯这边，孩子太小实在走不开，就托金平姑爷带一份钱回去，算是娟娟他们的心意。”
罗明听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家里的事情，妻子和父母总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用他过多操心。
他看着李秀云利落地给儿子穿好睡衣，看着妹妹抱着终于有些安静迹象的小外甥，再感受着怀里女儿沉甸甸的依赖，一种混合着疲惫、责任和浓浓归属感的暖流包裹了他。
“行，安排得很好。”罗明点点头，放下女儿罗欣，“欣欣乖，先跟姑姑玩会儿，爸爸去洗把脸，身上臭臭，熏到我们小公主了。”
“快去快去！”罗欣皱着鼻子推他。
罗明笑了笑，转身走向卫生间。
客厅里，李秀云正蹲在地上，用抹布仔细擦拭着刚才给罗浩洗澡溅出的水渍。
罗娟抱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许易，坐在小凳子上轻轻摇晃，嘴里哼着轻柔的摇篮曲。
罗浩穿着印着小熊的睡衣，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他好奇地凑近姐姐罗欣，伸出小胖手想去摸她手里拿着的彩色积木。
罗欣灵活地躲闪着，小嘴撅着：“弟弟别闹，我的城堡！”
卫生间里，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持续着。
罗明捧起清凉的自来水，一遍遍扑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试图冲刷掉一身酒气和白日里纷繁复杂的心绪。他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略显疲惫，眼底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沉淀着一种经历风浪后的坚定。
他扯过毛巾擦了把脸，又拿起牙刷胡乱漱了漱口，对着手掌哈了口气闻了闻，眉头微蹙：“啧，还是有味儿……”算了，不管了。他甩甩头，推开卫生间的门。
一出来，就看到罗浩正锲而不舍地“骚扰”姐姐。罗明嘴角一勾，大步走过去，一屁股陷进沙发里，长臂一伸，精准地将那个扭来扭去的胖小子捞进怀里。
“臭小子！想爸爸没？”罗明哈哈笑着，用带着胡茬的下巴去蹭儿子嫩嫩的小脸蛋，大手不客气地揉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又去捏他藕节似的胳膊，惹得罗浩一边扭动躲闪一边咯咯直笑。
“哎！你轻点！刚洗完澡，别又把他弄哭了！”李秀云直起身，看着闹作一团的父子俩，无奈地提醒，眼神里却带着笑意。
“这么久没见儿子了，还不许我亲近亲近？”罗明理直气壮，手上动作倒是放轻了些，把罗浩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目光转向正专心搭积木的女儿，“欣欣！过来！让爸爸看看，你有没有想爸爸？”
罗欣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很认真地点头：“想了！”
“哪里想？”罗明逗她。
小姑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这里想！”
女儿的童言稚语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罗明的心。他笑着朝女儿张开另一只手臂：“来，爸爸抱抱！”
罗欣立刻放下积木，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进爸爸怀里。罗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女儿，感受着两个小身体带来的温暖和沉甸甸的依恋，白日里的那些算计、压力，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暂时隔绝在外。他深吸一口气，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罗明轻声问李秀云：“爸妈这几天怎么样？爸感觉好些没？”
李秀云收拾好地上的水盆和毛巾，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带着一丝希望：“还行吧。医生说手术效果在慢慢显现，针灸也一直在坚持。现在……在尝试憋尿训练呢。”她声音放低了些，“虽然还不行，但医生说这是个好的开始，说明神经功能在一点点恢复，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