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泰山队的训练基地准时向球员们敞开了大门。
阳光很好，草皮的味道清新，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庆祝后的慵懒。
阿卜杜肉苏力是第一个到的，他换好训练服，独自在场边颠着球，看上去精神头十足。
昨天那个点球带来的巨大喜悦，让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脑子里反复播放着皮球入网和冲向主教练的画面。
球员们陆陆续续地到了，三三两两，脸上还挂着昨晚大胜的余韵。
“哟，我们的大功臣来这么早？”王大雷洪亮的嗓门打破了场地的宁静。
阿卜杜肉苏力被调侃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雷哥你别欺负老实人，”黄政宇走了过来，一脸坏笑地对身边的廖力生说，“你这个‘意大利炮’是不是也该加练一下了？我看网上都给你剪辑出集锦了，说你‘进球只进世界波’呢。”
廖力生难得地开了句玩笑：“那感情好啊，就是别一不小心把球场顶棚的灯给打下来。”
“哈哈哈哈！”更衣室外，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林昊准时出现在训练场边，他穿着一身蓝色训练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球员们的笑闹声便自动降低了几个分贝，纷纷开始自觉地进行热身。
热身结束，林昊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战术训练。
他拍了拍手，把所有人召集到了战术分析室。
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播放的却是昨天那场6-1大胜的比赛录像。
开场是那几个精彩的进球。
从克雷桑的反击破门，到莫伊塞斯和廖力生的世界波，再到陈蒲的个人秀。
每当一个进球出现，队内就响起一阵善意的喝彩和口哨声。
林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阿卜杜肉苏力的点球画面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脸颊发烫的年轻小将，王大雷还夸张地做了一个抹眼泪的动作。
画面播完，林昊按下了暂停键。
“踢得不错，”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进球很漂亮，反击打得很坚决。这是值得肯定的地方。”
他话锋一转，手指在平板上划了一下，屏幕上的画面跳转到了第52分钟。
那是梅州客家打进唯一进球的片段。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个丢球。”林昊将画面慢放，科索维奇出球的瞬间，泰山队的中场和后防线被清晰地展示在屏幕上。
“科索维奇拿球的时候，谁离他最近？”林昊的目光扫向黄政宇。
黄政宇皱了皱眉：“是我。我当时想上去逼抢，但扑过头了。”
“对。他预判到了你会上抢，已经做好了晃开你的准备。”林昊继续播放，“然后是我们的后防线。”
画面上，康拉德启动的瞬间，郑铮和贾德松之间的距离被一个红圈标出，显得有些大。
“郑铮，你看到了康拉德的跑位，但你的选择是上抢还是拖后？”
郑铮神色严肃：“我犹豫了。我想造越位，但贾德松的位置比我靠后一点，我们两个没有形成默契。这一瞬间的犹豫，就让他过去了。”
“没错。”林昊把画面定格在康拉德单刀面对王大雷的那一刻。
“一个丢球，根源在哪里？在中场的第一道压迫，在后卫线的默契和选位。4-0领先的时候，我们的思想，松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在顶级对抗里，就是致命的。”
战术室里鸦雀无声。
刚才还洋溢着的喜悦气氛，此刻荡然无存。
每个人都在反思自己在那个瞬间的位置和选择。
“6-1，看上去很完美。但对我来说，这个‘1’，比那个‘6’更值得研究。”林昊的语气很平静，但话语里的分量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希望你们记住，一场完美的比赛，不是你进了多少球，而是你没有给对手机会。哪怕一次都没有。”
他没有再多说，关掉了投影。
“现在，去训练场。今天上午，我们只练一个内容——防守选位和协防。”
球员们默默地走出战术室，脸上的表情已经从轻松变成了专注。
一场大胜带来的飘飘然，被主教练用一盆冷水彻底浇醒。
训练场上，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林昊亲自下场，不断地叫停训练，纠正每一个人的跑位。
“刘洋！注意你的内收时机！边后卫不是只管一条线！”
“黄政宇！拦截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观察，不是闷头带球！”
“阿卜杜！无球跑动的时候多回头看！和队友保持距离！”
他的吼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
阿卜杜肉苏力在一次分组对抗中，因为急于表现自己，带球过多而贻误了战机，被林昊当场叫停。
林昊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你的任务是穿插和接应，不是盘带！把球给我传起来！”
小伙子被训得满头大汗，不敢有丝毫辩驳。
训练的最后，林昊安排了射门练习。
廖力生憋着一股劲，又尝试了几脚远射，结果要么高出横梁，要么被王大雷轻松没收。
“怎么了？意大利炮哑火了？”王大雷抱着球，得意地冲他喊，“没装填炮弹就开炮啊？昨天那脚是不是把一年的运气都用完了？”
不一会，训练结束，球员们累得气喘吁吁，但眼神里的光，却比来的时候更亮。
林昊将所有人聚在一起。
“很好，这才是训练该有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手表，“昨天的比赛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谈谈下一场。”
他拿出一个战术板，上面已经贴好了下一个对手的队徽——成都蓉城。
“下一轮，主场对阵成都蓉城。一个和梅州完全相反的对手。”林昊的语气变得凝重，“他们的主教练徐正源，你们都很熟悉。他的足球哲学只有一个词——压迫。”
球员们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们很清楚，成都蓉城是联赛里一块出了名的硬骨头。
“他们不会退守半场等我们进攻。他们会冲上来，从第一分钟到第九十分钟，用不知疲倦的奔跑和高强度的逼抢，试图在我们的半场就把我们撕碎。”
“上一场比赛，我们是猎人，等待对手压上后的空当。但对阵成都，我们双方都会是猎人。比赛会变成一场中场的绞杀战，比对阵梅州时更加窒息。比的不是谁更硬，而是谁在极限的节奏下，犯错更少。”
林昊的目光扫过中场的几名球员。
“你们会面临比上一场强度高一倍的持续冲击。对方不会给你任何从容出球的时间。我们的后防线，要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就地反抢和直塞打身后。”
他又看向前场的攻击手们。
“而我们的进攻，机会同样来自他们的压迫。他们身后会留出空当，但那个空当转瞬即逝。需要我们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去打击。这考验的，是我们的默契和决心。”
他停顿了一下，给球员们消化的时间。
“如果说对阵梅州是一场阵地战，那么对阵成都，就是一场遭遇战。他们就像一股红色的风暴，想要把一切都卷进去。”
林昊的眼神锐利如刀。
“而我们要做的，不是跟他们比谁的风更大。我们要做的，是成为风暴的中心——那个最安静，也最致命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忘掉一切。我们的课题是，如何在风暴中，找到属于我们的节奏。”
说完，他解散了会议。
球员们陆续离开，林昊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窗外，济南的阳光正好。
但对林昊而言，狂欢之夜已经落幕，新的战斗，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