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石小炎眼睛一亮，“是……开石料场的？还是雕玉的？”
“差不多吧，”凌析含糊其辞，迅速反将一军，“你呢？看你这机灵劲儿，不像是一直在矿上卖力气的。”
石小炎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啊？我就是个打杂的，哪儿有活儿往哪儿钻，混日子呗！不过这矿上的门道，倒是摸清了不少……”
他话锋一转，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分享起来：“大哥你看那边那个岗哨，角度刁钻吧？上次有个不开眼的想学人家飞檐走壁从那儿过，结果‘壁’没飞上去，腿差点让哨兵当柴火棍撅了！啧啧……”
凌析虽不答话，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旁边的岳辰被他俩的低声絮叨烦得不行，低声道：“你俩有完没完？当是来赶集唠嗑呢？专心带路！”
石小炎立刻缩脖子闭嘴，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凌析。
在石小炎的带领下，二人有惊无险地潜入矿场深处，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塌陷洞口，钻进了废弃的矿洞。
洞内阴暗潮湿，空气混浊。
石小炎似乎对这里很熟，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吹亮，小声道：“再往里走，最里面有几个岔洞，好像早就封了，听说以前是堆放杂物的，邪性得很。”
凌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通道尽头确实堆着不少乱石，将一个小洞口堵了大半。
她与岳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邪性？”凌析挑眉，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堆杂物的旧洞么？还能有鬼不成？我们就是想进去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能换钱的破烂儿。”
石小炎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嘿！大哥你可别不信邪！听说早些年有个不开眼的，半夜想溜进去顺点东西，结果你猜怎么着？”
在凌析配合的眼神催促下，石小炎继续道：“第二天啊，他被人发现晕在洞口，嘴里嚷嚷着什么‘铜钱精’、‘绿毛怪’的，醒来就疯了！”
“打那以后，就没人敢往这儿凑了！”
岳辰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啐了一口，只是根据凌析对他的了解，嗓音似乎有点发抖：“……少他娘的妖言惑众！真有鬼，老子第一个劈了它！”
“赶紧的，把这堆破石头挪开！”说着就上前动手搬石头。
凌析也上前帮忙，一边搬一边状似随意地接话：“铜钱精？这鬼还挺有品味，不稀罕金银，专收铜板儿？”
石小炎被噎了一下，挠挠头：“呃……传说嘛，都这么讲！”
“可能是以前死在这儿的矿工，怨气化成了铜钱精，守着里面的东西呢？”他见两人不信，有点讪讪，也上前搭把手，嘴里还不停：“你们真要进去啊？……那、那我在门口给你们把风？”
“要是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我立马喊人！”他说着，还缩了缩脖子，一副又好奇又害怕的样子。
凌析和岳辰没理会他的“把风”提议，合力将最后几块大石头搬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一股陈腐、带着霉味和隐约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从洞里涌出。
岳辰拍了拍手上的灰，哼道：“喊人？喊人来抓咱们吗？你小子就在这儿老实待着！”
凌析则借着石小炎手中火折的光，探头往里看了看，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她回头对石小炎笑了笑，语气轻松：“谢了，石兄弟。要真碰上铜钱精，我帮你问问它收不收徒弟，这手艺可比挖矿有前途。”
说完，便弯腰率先钻了进去。
岳辰紧随其后。
石小炎站在洞口，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嘴里无声地嘟囔了一句：“……谁收谁还不一定呢。”
随即，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似乎真正担负起了“把风”的职责。
而洞内，借着小火折的光亮，眼前的景象让钻进来的凌析和岳辰目光一凝。
角落里散落着几个明显腐朽的木架和石槽，旁边还有一堆颜色黑绿、与周围矿渣迥异的残留物。
凌析蹲下身，指尖捻起一些渣土，仔细辨认，又从深处扒拉出几块模糊不清、但边缘依稀可辨圆形方孔轮廓的金属毛坯，质地粗糙暗沉。
她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用油布包裹的旧案卷拓片借光比对。
毛坯的形制、大小，与当年代王“私铸”的铜钱特征高度吻合！
“是这里。”凌析声音低沉，带着确凿的肯定。
岳辰拿起一块毛坯，在手里掂了掂，眼中怒火升腾：“他娘的！这矿里果然有鬼！居然敢私铸铜钱？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勾当！”
石小炎在洞口探进半个身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问：“岳大哥，里面啥情况？真……真有铜钱精啊？”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紧张和好奇。
凌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在腐朽的木架和粗糙的铜钱毛坯上仔细扫过，又蹲下身，指尖捻起一些散落的、颜色较新的金属碎屑和矿渣，凑近火折仔细辨认。
她眉头微蹙，突然开口道：“不对。”
岳辰和洞口的石小炎都看向她。
“老岳，你看这些毛坯和废渣，”凌析指着地面，“有些颜色暗沉，锈蚀严重，像是陈年旧物。但旁边这些，”她又指向另一小堆碎屑，“边缘锐利，颜色也新些，还混着些没完全氧化的金属亮星。”
“还有这地面，新旧的凿痕叠在一起……这不像是很多年前就彻底废弃的样子。”
她站起身，用火折照亮更深的角落，那里有一些更凌乱、看起来更新鲜的踩踏痕迹和搬运迹象。
“有人近期还在这里活动过，而且，很可能还在继续利用这个地方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岳辰在墙角一堆明显是新近松动过的碎石下，发现了一块半埋的腰牌残片，擦拭掉泥土后，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江淮”二字花押暗记！
“江淮商会！”岳辰瞳孔一缩，将腰牌残片递给凌析，低声道，“二皇子的钱袋子也搅和进来了！”
洞口，石小炎听着里面的对话，似懂非懂地咂咂嘴：“私铸钱？现在还……还在铸？”
“我的天……你们……这东西，是要命的事吧？”
凌析将所有证据仔细收好，站起身。她走到洞口，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守在洞口、看似惊慌失措的年轻矿工。
不过，眼下必须尽快离开。
“是很要命的事。”她压下疑虑，点头道，“多谢你把风，此地不可久留，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