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万国会议大厅的穹顶下,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在各国代表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当英方首席代表乔治·寇松爵士将那份泛黄的《南京条约》复印件拍在谈判桌上时,羊皮纸边缘的褶皱里仿佛还浸透着百年前的屈辱——“英商进出口货物应纳之税饷,需由中英双方议定”,这句被列强援引了近百年的条款,此刻正像一道枷锁,横亘在中英代表之间。
“值百抽五的协定税率,是维持中英贸易的基石。”寇松爵士的牛津腔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他指尖划过桌上的贸易统计表,“去年英国对华出口棉布总额达三百万英镑,若任由中方调整关税,这笔生意将蒙受不可估量的损失。”他身后的纺织业代表立刻附和,其中一位曼彻斯特工厂主甚至激动地站起来:“我们的机器每运转一小时,就需要华夏市场消耗十码棉布!关税自主就是贸易保护,这违背自由贸易精神!”
中方代表团席位上,天宇缓缓起身。他今天穿了件改良的中山装,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严整,目光扫过全场时,带着穿越太平洋的锐利。“爵士先生说的‘基石’,对华夏而言却是压在胸口的巨石。”他示意随员展开一幅巨大的海关年报投影,上面的红色曲线触目惊心——自1843年《五口通商章程》确立协定关税以来,华夏关税税率长期维持在5%左右,而同期英国对外国商品征收的平均关税是35%,美国更是高达40%。
“这不是自由贸易,是单方面掠夺。”天宇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铁板上,“去年华夏进口英国棉布的关税是5%,而英国对华夏茶叶征收的关税是25%;我们出口生丝的税率是3%,你们的机器设备卖到华夏,税率同样是3%——请问,这种不对等的‘自由’,公平何在?”
寇松爵士显然没料到中方会拿出如此细致的数据,他清了清嗓子,搬出了列强惯用的托词:“中方若要关税自主,需先废除内地厘金。那些遍布各省的厘卡层层抽税,早已抵消了关税的影响,这才是阻碍贸易的真正障碍。”这是1902年《中英续议通商行船条约》里的老把戏——用“裁厘”作为交换关税自主的条件,而内地厘金是华夏财政的重要来源,根本不可能完全废除。
“厘金是内政,关税是主权,两者岂能混为一谈?”中方法务代表立刻反驳,她将一份《辛丑条约》原件复印件推到桌上,“更重要的是,华夏海关收入的70%早已被用作外债抵押,连海关总税务司都由英国人担任。现在你们却说‘废除厘金才能自主关税’,难道要让我们既失去厘金收入,又被关税捆住手脚,彻底沦为财政殖民地吗?”
大厅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法国代表悄悄对身旁的美国代表说:“英国人的吃相确实难看,他们在印度的关税早就自主了,却死死攥着华夏的不放。”美国代表耸耸肩——他们虽然也想维持低关税,但更看重华夏市场的潜力,并不愿像英国那样把事情做绝。
争论很快升级到国际法层面。寇松爵士援引1864年《万国公法》,声称“条约神圣不可侵犯”,协定关税是华夏政府自愿签署的,不能单方面撕毁。“这就像两个人签了合同,岂能因为一方觉得吃亏就单方面毁约?”他的比喻引来了英国代表团的一阵掌声。
“自愿签署?”天宇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播放一段纪录片。屏幕上出现了1842年南京江面的画面:英国舰队炮口对准南京城,耆英等清朝官员在炮口下签署《南京条约》;1860年的北京,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火光染红了夜空,恭亲王奕欣在废墟旁签下《北京条约》。“这些条约,哪一个是‘自愿’的?哪一个不是在枪口下的屈服?”
纪录片放完,大厅里一片寂静。连一些欧洲小国的代表都露出了动容之色——他们中不少国家也曾经历过被列强压迫的历史,对这种屈辱感感同身受。
“至于《万国公法》,”天宇继续说道,“其中第15条明确规定:‘主权国家在其领土内享有完全的管辖权,包括制定关税的权利。’那些在胁迫下签署的不平等条约,本身就违背了国际法的基本原则,自始至终都是无效的!”他看向主席台上的国际联盟代表,“国联的宗旨是维护各国主权平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国家被百年前的不平等条约捆住手脚吗?”
国际联盟代表显然有些尴尬,他咳嗽了几声,建议双方“寻求折中方案”。但这个提议立刻被寇松爵士否决:“没有折中!要么维持现行税率,要么中方就承担谈判破裂的后果!”他知道,英国在华夏的贸易份额仍占主导,赌定中方不敢冒险。
“后果?”天宇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我们已经承担了百年后果,不在乎再多承担几天。”他示意随员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华夏与德国、法国初步达成的关税协议,他们同意承认华夏的关税自主权,条件是华夏给予其最惠国待遇。如果英国坚持不妥协,我们只能遗憾地说,未来华夏的市场,将对愿意平等合作的国家开放。”
这话像一颗炸弹,在英国代表团中炸开了锅。曼彻斯特的工厂主们脸色煞白——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被排除在华夏市场之外,德国的纺织技术本就与英国不相上下,一旦失去低关税优势,后果不堪设想。寇松爵士的助理悄悄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商会紧急电报,若谈判破裂,将派代表团赴唐宁街请愿。”
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将谈判桌染成一片金红。天宇看着寇松爵士变幻不定的脸色,知道对方的强硬外壳已经出现裂痕。“我们并非要把英国赶出华夏市场,”他适时放缓语气,“只是要求平等的关税待遇。比如,双方相互给予最惠国待遇,关税税率由各自根据国情制定,每五年协商调整一次——这难道不是真正的自由贸易?”
寇松爵士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中方的提议已经是底线,再僵持下去,英国只会失去更多。但作为老牌殖民帝国的代表,他很难接受这种“平等”——在他的观念里,英国与华夏,从来就不该是平等的。
“我们需要时间磋商。”寇松爵士最终还是松了口,语气却依旧强硬,“但我必须提醒贵方,任何单方面提高关税的行为,都将引发严重的贸易后果。”
“我们等着贵方的答复。”天宇起身致意,目光平静却带着力量,“但请记住,关税自主是华夏的底线,就像英国绝不会允许其他国家干涉其关税政策一样。这不是威胁,是主权国家的正当诉求。”
当中方代表团走出会议大厅时,伦敦的暮色正浓。法务代表望着街头飘扬的米字旗,感慨道:“百年了,终于能在谈判桌上和他们平起平坐地争论关税了。”
天宇望着远处的大本钟,钟摆的声响仿佛穿越了时空,与南京条约签署时的钟声重叠。“争论只是开始,”他轻声道,“真正的平等,还要靠实力来扞卫。但至少今天,我们让他们知道,华夏不会再任人拿捏了。”
大本钟敲响了七下,浑厚的钟声在伦敦上空回荡。天宇知道,关税自主权的争夺还会持续,谈判桌上的天堑也绝非一日能填平。但只要守住“主权不可让”的底线,一步不退,寸土必争,终有一天,那些不平等的条约会被彻底撕碎,华夏的海关,终将由华夏人自己做主。
夜色渐深,中英双方的代表团都在彻夜磋商。这场围绕关税自主权的争论,不仅是贸易利益的博弈,更是新旧国际秩序的碰撞。而华夏,正以坚定的姿态,在这场碰撞中,为自己争取应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