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事件过去没两天，沈廷洲就扔给林晚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语气冷冰冰的：“晚上有商会晚宴，穿这个。”
林晚捏着裙子的蕾丝花边，心里直犯嘀咕。这阵子他没再找她麻烦，她还以为冰山转性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商会晚宴？一听就全是些西装革履的大人物，他肯定没安好心。
“我能不去吗？”林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晚上约了阿辉……”
“推掉。”沈廷洲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爷爷让你跟我去见见人，熟悉下圈子。”
林晚撇撇嘴，知道反抗无效。这老爷子也是，总觉得把她扔到那些场合就能变成大家闺秀，殊不知她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装模作样。
晚宴设在港城最气派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晚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连衣裙，站在沈廷洲身边，像棵误入花园的向日葵，浑身不自在。
沈廷洲一进场就被几个商界大佬围住，谈的全是些“股市”“汇率”之类的词，林晚听得云里雾里。她本想跟在他身后当个背景板，没想到他转身跟人说话时，竟直接把她晾在了原地。
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过来，有好奇，有审视，还有些太太小姐们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显然是听说了她的“乡下出身”。
林晚心里暗骂沈廷洲阴险。他这是故意不介绍她的身份，想看她在众人目光下手足无措，最好是当场出丑，好让她知难而退。
可惜，他打错算盘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橙汁，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只误入森林的小鹿，径直朝着最近的一桌走去。
那桌坐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慢悠悠地品着茶。看到林晚过来，几人都停下了话头，好奇地看着她。
“几位爷爷好。”林晚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举了举手里的橙汁，“我叫林晚，刚从乡下出来，啥也不懂，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要是有啥做得不对的，您多担待。”
她的直白让几位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
“这丫头，倒是实在。”其中一位戴眼镜的老爷子摆摆手，“坐吧，别站着了。”
“哎，谢谢爷爷。”林晚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头顶的水晶灯，“这灯真亮，比我家那煤油灯强十倍都不止，晚上看书肯定不费眼。”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被逗笑了。
“你这丫头，真会说话。”另一位老爷子笑着说，“听说是沈老定下的孙媳妇？沈小子好福气啊。”
“爷爷您可别夸他，”林晚撇撇嘴，语气带着点小抱怨，“他刚才把我扔这儿自己跑了，估计是怕我给他丢人。”
她这话说得坦荡，没有丝毫委屈，反而带着点自嘲，倒让几位老爷子对她更有好感了。
“沈小子就这性子，冷得像块冰。”戴眼镜的老爷子摇摇头，“不过他人不坏，就是嘴硬。”
“我知道，”林晚喝了口橙汁，笑得狡黠，“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昨天还特意给我热牛奶呢。”
远处的沈廷洲正跟人谈事，眼角的余光瞥见林晚跟几位长辈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还笑得前仰后合，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以林晚那点“乡下见识”，面对这些商界大佬肯定会局促不安，说不定还会说错话得罪人。到时候他再“顺理成章”地说她不适合这种场合，让爷爷打消带她出来的念头。
可现在看来，她不仅没局促，反而跟几位最难打交道的老爷子聊上了，看那架势，好像还挺投缘？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沈廷洲看着林晚手舞足蹈地跟老爷子们说“乡下捉鱼”的趣事，看着她被逗笑时露出的小虎牙，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这招“以退为进”，他还真是没料到。
她明着说自己“啥也不懂”，把姿态放得极低，反而消解了所有人的敌意。那些原本等着看她笑话的目光，都变成了善意的好奇。
“沈总，怎么了？”身边的人注意到他的走神，好奇地问。
“没事。”沈廷洲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
这林晚，比他想象中要难缠得多。
晚宴过半，林晚已经跟几位老爷子混熟了，甚至还从一位开农场的老爷子那里讨到了几个新鲜的草莓，正吃得开心。
沈廷洲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跟我来。”
“干嘛？”林晚嘴里塞着草莓，含糊不清地问。
“王会长找你。”沈廷洲没好气地说。
林晚跟着他走到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面前，沈廷洲刚想开口介绍，林晚已经抢先一步伸出手：“王会长好，我叫林晚，刚从乡下出来，啥也不懂，您多担待。”
王会长被她这直白的自我介绍逗笑了，握着她的手说：“早就听沈老提起过你，果然是个实在孩子。”
沈廷洲站在旁边，看着林晚用那套“乡下丫头”的说辞跟王会长聊得不亦乐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她能把杂乱的文书整理得清清楚楚，也能在这种高级场合用最“憨直”的方式化解尴尬。她像块海绵，不管扔到什么环境里，都能迅速适应，还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晚宴结束，坐上车，林晚累得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你倒是挺会装。”沈廷洲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
“装什么？”林晚挑眉，“我本来就是乡下出来的，说的都是大实话。”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着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倒是你，想让我出丑，结果没如愿，是不是挺失望？”
沈廷洲没说话，只是发动了汽车，车速比平时快了些。
林晚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嘴角忍不住上扬。
沈廷洲，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而沈廷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里那点烦躁又冒了出来。他看着后视镜里林晚得意的笑脸，第一次觉得，这场“考察”，或许真的会变成一场漫长的“战争”。
而他，好像已经有点落入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