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辈子要强,虽然腿脚不便,但让她像个“废人”一样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心里多少有些抵触和别扭。
“妈,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李慧娟上前柔声劝道,“您这刚出院,腿脚还得慢慢恢复,不能累着。”
“有这轮椅方便多了,咱们就在院子里、巷子口转转,又不走远。”
江建国也发话了:“听孩子们的,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江奶奶看着儿子儿媳,又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和孙媳妇,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拗不过大家的热情,半推半就地被江燃和苏软扶着坐了上去。
江燃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苏软在一旁拿着奶奶的水杯和小薄毯,一家人簇拥着江奶奶,浩浩荡荡地出了医院。
坐上车,回到熟悉的小院,看到院子里自己精心照料的花草虽然有些疏于打理,但依旧顽强地生长着,江奶奶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江燃稳稳地将轮椅推进院子,苏软细心地为她拢了拢膝上的薄毯。
院子里的花草果然有些疏于打理,月季开得有些野了,墙角那株栀子花也落了不少叶子,但泥土里冒出的新绿和枝头倔强绽放的花朵,依旧充满了勃勃生机。
看着这一切,江奶奶的眼眶忍不住又湿润了,喃喃道:“还是家里好啊……”
这感慨还没持续多久,巷子里似乎就传开了江奶奶出院回家的消息。
最先探头进来的是住在斜对门的王婶,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几个刚摘下来的、水灵灵的西红柿。
“他江婶!听说您今儿个出院,可算回来了!身子骨好些了吧?”
王婶嗓门洪亮,带着真诚的关切。
江奶奶见到老邻居,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虽然说话还慢,但精气神很足:“好多了,好多了!劳你惦记着,还拿东西来。”
“哎哟,这有啥!自家种的,没打药,甜着呢!”
婶把篮子递给迎上来的李慧娟,凑到江奶奶跟前,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啧啧称赞。
“瞧瞧,脸色比之前红润多了!在医院养得不错!”
“哟,这轮椅可真不错,看着就舒服!”
江奶奶原本对轮椅的那点小别扭,被老邻居这么一夸,反倒生出了几分得意,拍了拍轮椅扶手。
“是啊,燃燃这孩子乱花钱,非买这么个玩意儿,不过坐着是挺得劲儿。”
正说着,隔壁院的张奶奶也拄着拐杖,让孙女搀着过来了。
她比江奶奶年纪还大些,腿脚更不利索,看到江奶奶坐在轮椅上,眼里流露出羡慕。
“老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惦记着你呢!”
“你这椅子好啊,能到处看看,比我这老拐棍强多了!”
陆陆续续,又有好几拨邻居闻讯而来。
有拿着几个鸡蛋的,有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饺子的,还有拿着自己纳的千层底布鞋,说穿着养脚……
小小的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充满了久违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大家围着江奶奶的轮椅,七嘴八舌地问候着,分享着这两个月巷子里发生的趣事。
谁家儿子娶媳妇了,谁家闺女考上中专了,哪家的猫又下了崽……
这些琐碎而真实的日常,让江奶奶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时不时还插上几句评论。
她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依旧是这个邻里圈子的中心人物之一。
大家并没有因为她行动不便而流露出过多的怜悯,更多的是为她康复归来感到高兴。
这种平等而热络的态度,让江奶奶心里最后那点因坐轮椅而产生的微妙自卑感也烟消云散了。
“他江婶,您这往后啊,就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花,指挥指挥燃燃和软软,享享清福!”王婶快人快语。
“就是,孩子们都孝顺,您就安心养着!”张奶奶也附和道。
江奶奶听着,笑眯眯地点着头。
目光扫过忙活着给邻居们倒水的儿子儿媳,站在身边笑得一脸满足的孙女,还有正蹲在地上仔细检查轮椅轮子的孙子,以及安静站在自己身侧眉眼温婉的孙媳妇,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一场大病,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家人的可贵和邻里的温暖。
虽然腿脚不如从前灵便,但她的心,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踏实和充盈。
邻居们坐了一会儿,怕打扰老太太休息,便陆续告辞了。
临走时还再三叮嘱:“他江婶,好好养着,有空我们就来看您!”
“就是就是,需要搭把手的,随时言语一声!”
苏软看着奶奶愉悦的神情,心里也跟着高兴,她挽起袖子,对李慧娟笑道:“妈,今天奶奶回家,大家都高兴,晚饭我来做吧,您也歇歇。”
李慧娟这些天医院家里两头跑,确实有些疲惫,见儿媳妇主动请缨,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便也没推辞:“那敢情好,正好尝尝软软的手艺。妈给你打下手?”
“不用不用,”苏软连忙摆手,“我一个人就行,很快的。”
这时,江燃像只大型犬一样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软:“媳妇儿,我帮你!我给你洗菜切菜烧火!”
他可是记得上次苏软做饭的美味,而且能和媳妇儿一起在厨房忙活,对他来说也是乐趣。
还没等苏软回答,一旁的江娇娇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弟弟的后衣领,把他往后拽:“得了吧你!毛手毛脚的,别去给软软添乱!今天我跟妈帮忙,用不着你!”
她冲着江燃挤挤眼,又对江奶奶那边努了努嘴,“你的任务是陪咱们家的老佛爷看电视去!好好伺候着!”
江燃被姐姐拦着,有些不甘心,但又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他确实有点“毛手毛脚”,万一帮了倒忙反而惹媳妇儿不高兴。
他求助似的看向苏软。
苏软看着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俊不禁,柔声道:“江燃,你去陪奶奶吧,看看电视,说说话。厨房有我和姐、妈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