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选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水面泛着零星油花。他捏了一小撮盐撒进去，这就是他今天的晚餐——盐水煮面，连续第三十七天同样的食物。
1.
\"殷选！数据整理好了没有？\"实验室门外传来陈昊的吼声。
殷选的手抖了一下，锅里的热水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顾不上疼痛，连忙关火，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马上就好，陈老师！\"
他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只在中午吃了半包方便面。胃里空荡荡的，但比起饥饿，更让他恐惧的是陈昊那张永远阴沉的脸。
殷选快速把面条捞进碗里，连汤都没敢多留——学校实验室不允许带食物进来，他只能偷偷摸摸地在洗手间旁边的杂物间煮面。这个不到两平米的空间，成了他临时的\"厨房\"。
面条烫嘴，但他吃得很快。吃完后，他仔细地清洗了锅碗，藏回背包里，然后快步走向实验室。
推开实验室的门，陈昊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殷选的实验记录本。
\"这就是你花了一周时间整理的数据？\"陈昊把本子摔在桌上，\"垃圾！全是垃圾！\"
殷选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的实验数据明明很完整，但陈昊永远不满意。
\"你知道张明昨天给我送了什么吗？\"陈昊突然换了话题，脸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两条软中华，还有一瓶茅台。\"
殷选感觉喉咙发紧。张明是陈昊带的另一个研究生，家里做生意的，每个月都给陈昊送烟送酒。
\"陈老师，我...\"殷选想说他会努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连吃饭的钱都快没有了，哪有钱买那些奢侈品？
陈昊冷笑一声：\"没钱？没钱读什么研究生？\"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殷选，\"我告诉你，下个月学校有个重要项目，谁的数据好，谁就能挂名。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陈昊拿起外套离开了实验室，留下殷选一个人站在惨白的灯光下。
殷选慢慢滑坐在地上，抱住了头。他的助学金每个月只有六百块，除去必须交的\"实验室维护费\"三百，剩下的钱连吃饭都不够。老家在农村，父母靠种地为生，去年收成不好，他连学费都是贷款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银行卡余额：73.28元。距离下个月助学金发放还有十二天。
殷选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继续工作。凌晨三点，他终于完成了数据整理。离开实验室时，保安已经认识他了，同情地摇了摇头：\"小殷啊，又这么晚。\"
回到四人合租的地下室，室友们都在熟睡。殷选轻手轻脚地洗漱，然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昊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七点，我要看到新的实验方案。」
殷选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2.
三个月后，殷选站在实验室的窗前，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手里握着一份文件——那是他的毕业论文初稿，上面满是陈昊用红笔写的批注：\"垃圾\"、\"重写\"、\"这也叫研究？\"。
最让他崩溃的是，昨天他偶然发现，陈昊把他耗时半年做的实验数据用在了张明的论文里，而那篇论文已经发表在核心期刊上，作者栏里只有陈昊和张明的名字。
\"殷选！过来！\"陈昊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
殷选机械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办公室里，陈昊正在和张明说笑，桌上放着精致的礼盒。
\"你看看张明的论文，已经接收了。\"陈昊得意地说，\"再看看你的，连基本格式都不对。\"
殷选死死盯着地面，指甲掐进了掌心。
\"对了，\"陈昊突然想起什么，\"下周的学术报告会，你准备一下，讲讲你的'研究成果'。\"他在\"研究成果\"四个字上加了讽刺的引号。
殷选猛地抬头：\"可是...那些数据...\"
\"怎么？有问题？\"陈昊眯起眼睛。
殷选咽下了想说的话：\"没有，陈老师。\"
离开办公室后，殷选直接去了图书馆。他查了学术报告会的议程——那是学校一年一度的重要活动，会有很多知名学者和媒体参加。陈昊让他讲的，正是那些被剽窃的数据。
殷选突然明白了陈昊的用意：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彻底毁掉他的学术声誉，这样就不会有人相信他关于数据被剽窃的指控了。
回到实验室，殷选打开电脑，开始录制视频。
\"我叫殷选，是经济大学化学系研究生...\"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的导师陈昊教授长期压榨学生，收取'指导费'，剽窃学生成果...\"
视频录完后，殷选把它存在U盘里，然后写了一封长信，详细记录了三年多来陈昊的种种恶行，包括索贿、体罚、学术不端等。他把U盘和信装进信封，写上\"如有不测，请交给校长\"。
晚上十点，实验室只剩下殷选一个人。他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精，均匀地洒在地上、桌上，还有自己身上。
\"陈老师，您说过，做化学的要懂得'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殷选自言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惨笑，\"今天，我就照您说的做。\"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3.
贾丽睁开眼睛时，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眨了眨眼，白色的天花板逐渐清晰。
\"我这是...在医院？\"她想坐起来，却感到全身剧痛。
\"殷选！你醒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冲到她床边，\"你吓死我们了！\"
贾丽愣住了。殷选？谁是殷选？她明明是贾丽，一家科技公司的cEo，昨晚还在和投资人谈项目...
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自己开车回家时遭遇了车祸，一辆卡车迎面撞来...
\"我...我是殷选？\"她听到自己发出一个陌生的男声，惊恐地摸向自己的喉咙。
眼镜女生——床头的病历卡显示她叫林冉——奇怪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但不至于失忆啊。\"
贾丽——现在应该叫殷选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时间搞清楚状况。
\"实验室...怎么样了？\"她试探地问。
林冉的表情变得复杂：\"烧毁了一部分，但幸好保安发现得早...\"她压低声音，\"殷选，你疯了吗？为什么要...\"
贾丽突然明白了。她穿越了，成为了一个试图自焚的研究生。而根据林冉的反应，这个殷选显然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接下来的几天，贾丽一边养伤，一边通过殷选的手机、电脑和日记了解情况。每多了解一点，她的怒火就旺盛一分。
这个殷选，简直就是被陈昊那个禽兽导师活活逼死的！
出院前一天，贾丽在殷选的背包暗袋里发现了那个信封。看完视频和信，她握紧了拳头。
\"殷选，你放心，\"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既然我成了你，就一定会让陈昊付出代价。\"
4.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贾丽-殷选就遇到了陈昊。
\"殷选，\"陈昊在走廊上叫住她，脸上带着假惺惺的关切，\"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贾丽-殷选强迫自己露出感激的表情：\"谢谢陈老师关心，好多了。\"
陈昊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关于那天的事...我们得谈谈。晚上七点，我办公室。\"
贾丽-殷选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她知道陈昊想谈什么——威胁她闭嘴，或者套她的话，看她还掌握多少证据。
下午，她去了图书馆，查阅了陈昊近年发表的所有论文。作为曾经的科技公司cEo，贾丽的学术素养足够她发现其中的问题——多篇论文数据可疑，还有明显的抄袭痕迹。
晚上七点整，她敲响了陈昊办公室的门。
\"进来。\"陈昊的声音传来。
办公室里只有陈昊一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贾丽-殷选注意到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坐。\"陈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殷选，我一直很看重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贾丽-殷选摇头。
\"因为你聪明，\"陈昊微笑，\"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贾丽-殷选面前：\"这里有五千块钱，算是老师给你的医疗补助。\"
贾丽-殷选没有动信封：\"陈老师，我不明白...\"
\"那天你在实验室说的话，监控都录下来了。\"陈昊突然沉下脸，\"散布不实言论，诋毁导师名誉，你知道这在学术界意味着什么吗？\"
贾丽-殷选装作害怕的样子：\"我...我当时神志不清...\"
\"当然，当然，\"陈昊又换上和蔼的表情，\"老师理解。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他指了指那个黑色塑料袋，\"那里有些补品，你拿去。\"
离开办公室后，贾丽-殷选直接去了校园里最热闹的咖啡厅。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打开了黑色塑料袋——里面除了补品，还有一个录音笔，正在工作。
\"果然。\"她冷笑，故意对着录音笔说，\"谢谢陈老师的补品，我一定会好好养伤，不会乱说话的。\"
然后她拿出手机，给塑料袋和里面的东西拍了照，包括那个还在录音的录音笔。
第二天，贾丽-殷选\"不小心\"把录音笔的内容泄露给了几个同学。不到半天，陈昊试图贿赂学生掩盖事实的消息就在研究生中传开了。
当陈昊怒气冲冲地找她时，贾丽-殷选一脸无辜：\"陈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不小心按到什么键了...\"
陈昊的脸色铁青，却无计可施。
这只是开始，贾丽-殷选在心里冷笑。真正的复仇，还在后面。
5.
殷选站在礼堂最后一排，手指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投影仪的光束穿过空气中的微尘，在讲台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正在调试话筒的身影——陈昊，经济学院的明星导师，连续三年获得\"优秀导师\"称号，校内学术委员会的副主任。
\"各位老师同学，感谢大家参加今天的学术成果发表会。\"陈昊微笑着环视会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格外亲切。
殷选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亲切？三年前那个雨夜，当他拿着自己辛苦研究三个月的论文初稿去找陈昊指导时，对方连头都没抬就否定了全部内容。一个月后，那篇论文的核心观点却出现在了陈昊指导的另一位学生的毕业论文中。
\"今天我要分享的是关于数字经济时代中小企业转型的最新研究成果。\"陈昊点击遥控器，ppt翻到下一页，\"这个课题我们团队已经研究了两年多...\"
殷选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敲。讲台上的投影突然闪烁了一下，ppt跳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页面——一份数据比对表格清晰地显示着陈昊去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与某位研究生毕业论文高达97%的重复率。
会场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陈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慌乱地按动遥控器：\"抱歉，技术故障...\"
殷选又按下一个键。投影仪上出现了第二份比对材料——陈昊今年获奖的一篇核心期刊论文与国外某学者三年前发表的文章惊人相似，只是换了一些专业术语。
\"这...这不是...\"陈昊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手忙脚乱地拔掉了投影仪的连接线，\"可能是我的U盘中毒了，我换一个...\"
礼堂里的议论声更大了。前排几位学术委员会的教授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殷选合上电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型录音笔。他等待这一刻已经三年了。三年来，他故意在陈昊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甚至主动请缨做他的研究助理，就是为了收集足够的证据。
\"陈教授，\"殷选突然站起身，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您指导的严林冉同学，和殷选同学连续三年无法通过开题答辩吗？\"
陈昊猛地转头，眼镜后的眼睛瞪大：\"殷选？你在胡说什么！\"
殷选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陈昊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礼堂里：
\"严林冉，你家的情况我知道，父亲生病需要钱是吧？这样，你交两万块钱'指导费'，我保证你下次开题顺利通过...什么？没钱？那你就等着延期毕业吧！\"
会场一片哗然。严林冉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这...这是断章取义！\"陈昊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从来没有...\"
殷选又按了一下按键。另一段录音响起：
\"张明啊，你爸爸上次送的那箱茅台不错...这次毕业论文我给你个优秀没问题，不过实习推荐的事嘛...听说你叔叔在审计局工作？\"
学术委员会主任王教授猛地站起来：\"陈昊！这是怎么回事？\"
殷选缓步走向讲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昊即将崩塌的学术生涯上：\"王教授，我这里有过去三年陈教授收受学生贿赂、剽窃学生论文、压榨贫困生的完整证据。包括七段录音、二十二封邮件往来和五份论文比对分析。\"
陈昊的脸色由白转青，他指着殷选怒吼：\"你...你设计陷害我！\"
\"设计？\"殷选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三年前，我交给您这篇关于数字经济转型的论文初稿，您说'毫无价值'。三个月后，李威学长的毕业论文里出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观点——而指导老师正是您。\"
会场彻底沸腾了。几位研究生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学术委员会的王教授面色铁青：\"陈昊，请你立即跟我到校长办公室解释清楚。今天的发表会到此结束。\"
当陈昊被几位教授围着走出礼堂时，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殷选一眼。殷选只是平静地回望，眼神中带着三年隐忍后终于释放的锋芒。
\"殷选...\"严林冉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但是...\"
\"不用担心，\"殷选拍了拍这位一直默默承受不公的学弟的肩膀，\"我手里还有更多证据。这次，他逃不掉了。\"
礼堂外，初春的阳光洒在校园的小路上。殷选深吸一口气，三年来的阴霾似乎正随着陈昊远去的背影逐渐消散。但这只是开始——学术委员会的调查、校纪委的介入、媒体的报道...陈昊精心构建的学术帝国将在这座由证据构筑的炮火下土崩瓦解。
而那个曾经被陈昊指着鼻子说\"你这种水平还是早点退学吧\"的殷选，如今站在阳光里，露出了三年来的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陈昊最终被学校调查组处理，导师资格被吊销，为多年来的恶行付出代价。而严林冉和殷选顺利研究生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