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氏别墅的餐厅里还飘着鲍参翅肚的余香,红木圆桌中央的冰盘里,龙虾刺身的嫣红还未褪去,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挂着粘稠的弧线。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泛着醉意,嘴角还沾着酱汁,筷子夹着最后几块瑶柱往嘴里送,咀嚼声混着满足的喟叹,在雕梁画栋的房间里回荡。
阿赞林放下象牙筷,指尖在温热的青瓷碗沿轻轻一叩,目光落在对面妆容精致的龙霜霜身上。
他袖口绣着的黑色经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声音带着几分刚酒过喉的沙哑,却依旧沉稳:“多谢龙老板款待,这桌宴席真是费心了。”
龙霜霜刚咽下口中的鱼翅,闻言抬手摆了摆,指尖的翡翠戒指折射出冷润的光:“苏大师客气了,这次多亏你们师徒出手,不然我这缅甸那边的麻烦,还不知要拖到什时候能解决。”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挽留,“你多住两天吧,仙桃那边也不急于一时,我还想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阿赞林缓缓摇头,抬手摆了摆,指节上常年握咒符留下的薄茧隐约可见:“不了龙老板,现在你的事情也办完了,我们师徒二人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多打扰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低头擦嘴巴的乌鸦,补充道,“湖北仙桃那边还有客户等着我们,老谢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怕是要等急了。”
龙霜霜见他神色坚决,不似客套,眼底闪过一丝惋惜,终究只能无奈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推到阿赞林面前,“这是我的私人号码,要是路上有任何问题,或者到了仙桃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多谢龙老板。”阿赞林收起名片,起身微微颔首。
宴席散后,夜色已经沉得浓重,别墅里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阿赞林和乌鸦提着简单的行囊,沿着长廊往客房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乌鸦压低声音:“师父,明天一早就要赶路,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东西。
阿赞林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咒符:“洗漱完就去查,老谢那边催得紧,仙桃的客户情况特殊,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夜无话第二天。
晨光透过龙氏别墅的庭院树梢,洒下细碎的金斑,九点的空气里还带着清晨的微凉。
阿赞林和乌鸦坐在餐厅里,白粥配着爽口的咸菜、热气腾腾的肉包,简单吃了顿早饭。一夜休整让两人褪去了昨日的倦意,眼神清亮,精神抖擞。
收拾好行囊,两人走出别墅时,龙霜霜已带着佣人、保镖候在门口。
她身上换了件素雅的旗袍,脸上仍带着不舍,见两人走来,再次叮嘱:“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到了仙桃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放心吧龙老板,后会有期。”阿赞林抬手颔首,乌鸦也笑着挥了挥手:“龙老板再见,下次有机会还来蹭你的好酒好菜!”
越野车的引擎轰鸣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乌鸦一踩油门,车子缓缓驶出。
龙霜霜领着众人站在原地,一直挥手告别,直到车子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收回目光。
车内,乌鸦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忍不住咧嘴吐槽:“师父,这去湖北仙桃怕是又要好长时间,这两千多公里路跑下来,我们的屁股可要遭罪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大腿,想起上次长途跋涉的酸胀,一脸苦相。
阿赞林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摩挲着胸前那串人骨念珠,珠子泛着温润的光泽,每一颗都刻着细密的咒文,触感微凉。
他闻言淡淡一笑,取出手机打开导航,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蜿蜒的路线:“瑞丽市到湖北仙桃市,全程两千三百多公里,主要走沪昆高速,差不多要二三十个小时。”
“我的天,二三十个小时!”乌鸦夸张地咋舌,脚下却稳稳地踩着油门,车子渐渐加快速度,驶上通往高速的道路,“那咱们可得轮流开,不然别说屁股了,眼睛都要熬酸了。”
阿赞林将手机固定在支架上,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远山如黛,公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
他收回目光,继续摩挲着人骨念珠,声音平静:“嗯,轮流开,累了就找服务区休息。
老谢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仙桃的客户情况不一般,咱们得尽快赶到。”
此时 仙桃市的七天连锁酒店房间里,空调风带着几分沉闷的凉意,吹不散空气中的焦灼。
刘先生穿着一身熨帖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正踩着软底拖鞋在地毯上来回踱步。
他步子迈得小而碎,腰肢不自觉地轻轻扭动,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带着几分尖细的娘娘腔:“哎呀,这苏大师怎么还没到呀?
人家都等得花儿都谢了,急死个人咯!”
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那股坐立难安的劲儿,看得坐在床边的老谢脑壳发昏。
老谢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在烟盒上敲得哒哒响,耐着性子开口:“哎呀我说刘先生,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他把烟盒往桌上一拍,声音提高了些许,“阿赞林师傅已经从瑞丽出发了,那么远的路,人家是开车过来的,又不是坐高铁飞机,哪里能说到就到?”
刘先生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双丹凤眼睁得圆圆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和急切:“那他们为什么不坐飞机、不坐高铁呀?
多大点事儿,机票高铁票我全报销都没问题,花多少钱我都乐意!”
他跺了跺脚,语气里满是委屈,“这要是再晚两天,我可真扛不住了!”
老谢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天花板:“你当他们不想快?
关键是没法快啊!”他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几分神秘,“这些黑衣阿赞身上,哪回不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降头材料?
人骨念珠、陈年尸油、坟头挖的棺材钉,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咒符法器,这些东西能过得了安检?”
刘先生被这话噎了一下,脸上的急切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忌惮,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哦……哦对哦,这些东西确实……”
“所以说嘛!”老谢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就耐心再等等,师傅他们日夜赶路,这两天指定能到。”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对了,我之前交代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可别出什么岔子。”
提到正事,刘先生立刻收起了那副娇嗔的模样,连连点头,语气笃定:“早就准备好了!
你要的那人的毛发、指甲,还有他穿过的衣服碎片,我都给你收得妥妥当当的,用红布包着放在床头柜里呢,一点没损坏!”
老谢闻言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就没得问题了,万事俱备,就等阿赞林师傅到了,保管给你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刘先生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只是指尖依旧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门口瞟。
房间里的空调风还在吹着,可那份等待的焦灼,却像是生了根似的,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那就没得问题。”老谢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旧西装,“我先回家歇着,等阿赞林师傅一到,我立马带他来找你。”
刘先生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再叮嘱几句“能不能再快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老谢的性子,多说无益,只能点点头,眼底仍藏着几分不安。
老谢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以为他是怕自己卷钱跑路,连忙摆手解释:“你可别瞎想!
你也知道我家就在城郊那片老小区,门牌号都没换过,我又不会跑。”
他往门框上一靠,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抱怨,“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吧!你还不了解我老谢?
做生意最讲信誉,更何况这事儿关系到你的身家,我能马虎?真是瞎操心。”
说完,不等刘先生回应,老谢就转身出了酒店房间。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房间里的焦灼气息。
老谢走到酒店大堂,穿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来到路边。正午的太阳有点晒,他抬手遮了遮眼,身上那套灰扑扑的旧西装更显邋遢领口泛黄,袖口磨起了毛边,熨烫的痕迹早就没了,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的。
这模样,和当年他在泰国曼谷的夜市倒卖佛牌时一模一样,市侩气十足,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看着就像个精于算计的奸商。
脚上那双棕色皮鞋更是老旧,鞋面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鞋底被磨得薄如蝉翼,走路时能隐约感觉到地面的凹凸,仿佛下一秒就要磨穿。
这鞋还是他早年在泰国清迈的跳蚤市场淘的,跟着他跑了大半个中国,硬是没舍得换。
这么多年过去,他赚的钱不算少,可抠门、奸诈、狡猾的性子半点没改,能省则省,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老谢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烟盒边角都被揉得发了毛,一看就是最便宜的杂牌烟。
他抖了抖烟盒,抽出一根烟,身短了一截,竟是半根剩下的,显然是之前没抽完舍不得丢的。
他把半根烟叼在嘴里,摸了摸西装内袋,又翻了翻裤兜,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疑惑:“唉?我打火机呢?”
他低头在身上摸了个遍,口袋都翻了出来,还是没找到。“难不成是刚才在酒店房间掉地上了?”
老谢喃喃自语,弯腰弓背,开始在路边的草丛和人行道缝隙里仔细寻找。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市侩又吝啬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为了一个不值钱的打火机,来来回回地扒拉着,模样有些滑稽,又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老谢弓着腰在路边扒拉了半天,草丛里的碎石子硌得他膝盖生疼,可那枚廉价打火机依旧不见踪影。
太阳晒得他脑门冒汗,烟瘾却越来越上头,他直起身抹了把汗,瞥见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一个穿白t恤的小伙子正坐在长椅上刷手机,手里还夹着根没点燃的烟。
“喂,兄弟!”老谢快步走过去,脸上堆起几分市侩的笑容,“能不能借个打火机用用?就点一根烟,马上还你。”
小伙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是个穿着旧西装、满头大汗的中年大叔,也没多想,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个银色打火机,递了过去。“给。”
“多谢多谢!”老谢连忙接过,指尖因为着急有些发颤,凑到嘴边点燃了那半根皱巴巴的烟。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刚要把打火机递还给小伙子,嘴里的烟还没吐出来,远处突然炸响一声震天响的怒骂:
“谢英伟!你个王八蛋!”
老谢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烟屁股从嘴角滑落,烫得他下意识跳了一下。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得他头皮发麻是刀疤强!这片地界出了名的混混,几个月前在他这儿花三千块请了条“正牌”,说是能招财运,结果没过多久就输得倾家荡产,想来是发现佛牌是假的了。
“敢卖老子假佛牌!看老子不打死你!”第二声怒骂紧随其后,带着破音的戾气,听得人骨头都发寒。
老谢浑身一软,腿肚子直打颤,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暗叫一声“不好!这孙子怎么找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还打火机,手上抓着那枚银色打火机,他转身就往路边的小巷子里冲。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光着膀子、胳膊上纹着刺青的壮汉正拎着钢管和木棍,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刀疤强跑在最前面,脸上的刀疤因为愤怒扭曲着,嘶吼道:“有种你就给老子站住!
老子找了你三个多月,敢卖老子假货!”
“别跑!把钱吐出来!”另一个混混挥舞着木棍,声嘶力竭地喊,“要是让老子抓住你,不打断你的狗腿,扒了你的皮!”
公交站台旁的小伙子愣在原地,,又看了看狂奔的老谢和追得凶的混混,下意识喊了一声:“喂!我的打火机还没还给我呢!”
可老谢哪里听得见?他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跑得气喘吁吁,旧皮鞋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鞋底都快磨平了,好几次差点滑倒。
他的心脏像擂鼓一样狂跳,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旧西装。
虽然早年在泰国曼谷的夜市卖佛牌时,这种被人追打的场面见得多了,有时候是因为假牌被识破,有时候是因为客户觉得没效果找上门算账,但每次遇到,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刀疤强这群人下手黑,真要是被抓住,打断腿都是轻的,搞不好要丢半条命!
“跑快点!再快点!”老谢在心里嘶吼着,拼尽全力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身后的怒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符咒,紧紧跟在他身后。
“特么的!追!给老子往死里追!”刀疤强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的刀疤随着狰狞的表情扭曲成一条蚯蚓,他挥舞着手中的棒球棍,棍身带着呼啸的风声,对着两个小弟嘶吼,“抓到那个狗东西,直接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敢骗到老子头上,活腻歪了!”
两个小弟也红了眼,一个拎着棒球棍,一个攥着根生锈的钢管,紧随刀疤强身后狂追。
三人的脚步声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咚咚咚”像擂鼓般,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惊得墙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老谢此刻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砰砰砰”的跳动声盖过了耳边的风声。
他那圆滚滚的身子常年缺乏运动,跑没几步就气喘如牛,粗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胸口闷得发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糊住了眼睛,后背的旧西装早就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勒得他难受。
可他不敢停,半分都不敢停。脚下的旧皮鞋磨得脚底生疼,好几次差点绊倒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他只能踉踉跄跄地往前冲,双手下意识地摆动着,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动力。
“刀疤强……这狗娘养的……”老谢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咒骂,肺里像火烧一样疼,“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卖给他那佛牌了!累死……累死老子了!”
他太清楚刀疤强的底细了这片地界出了名的狠角色,靠着帮人看地下赌场发家,手底下养着十几个亡命徒,平时打砸抢烧无恶不作,下手黑得很。
上次有人欠了赌场的钱,被他们打断了三根肋骨,扔在巷子里没人敢管。
这次自己卖给他假佛牌的事被识破,要是被抓住,打断腿都是轻的,搞不好真要被活活打死在这巷子里。
“跑……再跑快点……”老谢咬着牙,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拼尽全力拐过一个拐角,身后的怒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刀疤强的嘶吼像催命的鬼叫:“谢英伟!你跑不掉的!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老谢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能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身躯,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拼命逃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只盼着能找到一条生路。
“快点!再快点!”老谢咬着牙嘶吼,肥胖的身躯在城中村的小巷子里左冲右撞,像一头慌不择路的肥猪。
巷子里的墙皮斑驳脱落,晾衣绳上的衣物被他撞得摇摇欲坠,脚下的污水溅湿了裤脚,他却顾不上擦。
好在这城中村像个错综复杂的迷宫,四通八达的小巷子帮他暂时甩开了追兵的视线。
终于,在拐过最后一个狭窄的拐角后,老谢冲出了城中村的范围,眼前出现一片堆满废品的开阔地那是个垃圾回收站。
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踉跄着扑到一棵老槐树下,后背重重地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呼……”粗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鼓风机,带着浓烈的汗味和尘土气息。
老谢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肺就要炸开,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
他双腿发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顺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的妈呀……那个王八蛋……真的太能追了……”他断断续续地嘟囔着,额头上的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看来以后……以后真要小心点了……”
缓了好一会儿,急促的心跳才渐渐平复。
老谢靠在树干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几年前的泰国曼谷。
那时候,他还在夜市里倒卖佛牌,和方刚、杨老板、阿君还有仇老师一起挤在一家热闹的海鲜自助餐厅里。
方刚拿着一只烤龙虾,一边啃一边瞪着他,语气严肃:“老谢,我劝你别再卖假佛牌了,这行当缺德,迟早要出事!
哪天被人发现了,乱刀砍死都没人替你收尸!”
想到这里,老谢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掺着无奈、苦涩,还有几分自嘲。
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当年一起插科打诨的几个人,如今早已断了联系。
他掏出裤兜里皱巴巴的手机,屏幕上反射出自己鬓角发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不少,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方刚那家伙……到底还活着没?”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外壳,“杨老板和阿君……应该早就结婚了吧?
不知道生孩子没有……还有中华旅行社,那地方还在不在?”
那些鲜活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一转眼,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疲惫的脸庞。
老谢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孩子,想起了因为他坑蒙拐骗而离婚的老婆。
那时候孩子重病,急需一大笔医药费,他走投无路,才一头扎进了倒卖假佛牌的行当里,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副市侩、奸诈的模样。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空旷的垃圾回收站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悔恨。
他抬手抹了把脸,蹭得满手灰尘,“要不是为了多挣点钱给孩子看病……谁愿意干这种缺德事,坑蒙拐骗的……”
风一吹,垃圾回收站里飘来阵阵异味,老谢却浑然不觉。
他就那样靠在老槐树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任由那些尘封的往事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