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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苗寨染成一片黛青,山顶的风还带着松针的凉意,阿赞林却只觉得后背的汗湿得发黏。

他攥着苗灵儿的手腕,两人的布鞋在青石板路上踩出急促的声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

山路蜿蜒,每向下跑一步,胸腔里的空气就更灼人一分,苗灵儿的银饰在胸前剧烈晃动,叮当作响的声音里满是慌乱。

“再、再快点……”阿赞林的声音被喘息截断,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林,仿佛那片浓黑里正藏着无数双眼睛。

终于,前方出现了大长老家那座挂着玉米串的木楼,炊烟正从竹制烟囱里袅袅升起,可两人却没半分心思顾及晚饭的香气。

“吱呀”一声推开虚掩的木门,屋内的火塘正旺,铁锅里炖着的腊肉散出诱人的油香。

大长老苗凤刚将一碟炒青菜摆上桌,竹筷还没来得及放好,就见两个孩子跌撞着冲进来,阿赞林的粗布褂子沾了草屑,苗灵儿的脸颊涨得通红,两人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哎哟!这是怎么了?”

大长老连忙放下手里的菜碟,转身从陶壶里倒了两碗凉茶,快步递过去。喝口茶把气喘匀了。。不要急慢慢来。

粗陶碗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阿赞林却顾不上烫,接过碗就往嘴里灌,茶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却只觉得喉咙里的灼痛感稍稍缓解。

苗灵儿也跟着喝了大半碗,两人又喘了好一会儿,胸口的起伏才慢慢平缓下来。

“大、大长老,不好了!出大事了!”

阿赞林刚缓过劲,声音就带着颤,“您快召集寨子里的父老乡亲开会,这事……这事和所有人的命都有关系!”

大长老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她活了六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慌张过。

她转头看向苗灵儿,语气里带着急切:“灵儿,你们不是去后山玩了吗?

到底出什么事了,把你们急成这样?”

苗灵儿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凝重:“师傅,这事比火烧屁股还严重。

我和苏大哥在后山的老松树下,听见了陌生人的声音是鬼子!

他们躲在树林里挖东西,我们偷偷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挖的是抗战时期留下的黄金,还说等挖够了,就让同伙装成收山货的进寨,把黄金运走……”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还说,等运完黄金,就把我们寨子里的人都杀了,免得走漏风声。

他们手里……手里有枪!”

“什么?!”大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陶碗都震得跳了一下,“这群狗日的鬼子!

竟敢打我们苗寨的主意,还想害我们族人的性命,真是不知死活!”

她站起身,花白的头发气得发抖,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满是怒火,“走!去祠堂!”

苗寨的祠堂坐落在寨子最中心,青瓦白墙,门口挂着两块褪色的木牌,刻着“祖德流芳”四个大字。

这里是整个寨子的根,供奉着苗家世代祖先的牌位,祠堂正中央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钟身上刻着繁复的苗纹,铜绿斑驳,却依旧透着威严。

这口钟平日里谁也碰不得,只有逢年过节祭拜先祖时才会敲响,若是有人随意乱敲,轻则罚跪祠堂三天,重则逐出寨子。

可此刻,大长老顾不上这些规矩了。

她快步走到钟下,伸手握住了那根缠着铁链的木锤这木锤是用百年老楠木做的,沉甸甸的,握在手里能感受到木头的纹理。她深吸一口气,手臂用力,木锤重重撞在铜钟上。

“咚——咚——咚——”三记悠长的钟声响起,在暮色里传得很远,紧接着又是“咚——咚——”两记短促的敲击。

三长两短,这是苗寨世代流传的警报,只有在寨子面临灭顶之灾时才会敲响。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一直敲了三遍。钟声传遍整个苗寨的每个角落。

钟声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传遍了整个苗寨。

正在自家火塘边吃晚饭的村民,听见钟声的瞬间都愣住了,手里的碗筷“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正在给孩子缝衣服的妇人,手里的针线顿在半空;就连在溪边洗野菜的老人,也猛地站起身,朝着祠堂的方向望去。

“是祠堂的钟!三长两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寨子瞬间动了起来。

村民们顾不上收拾碗筷,有的抓起墙边的柴刀,有的扛着锄头,就连半大的孩子也跟在大人身后,脚步匆匆地往祠堂赶。

暮色渐浓,祠堂门口的灯笼被点亮,昏黄的光线下,越来越多的人影汇聚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

祠堂门口的灯笼被夜风掀得晃荡,昏黄的光线下,脚步声、喘息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急促的鼓点。

离祠堂最近的张阿公,揣着烟袋锅子就往这边跑,粗布裤脚沾了泥也顾不上擦。

住在寨边的李婶,刚把孩子交给邻居,就攥着一把镰刀赶了过来,平日里温和的脸上满是焦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祠堂前的空地上就挤满了人,大家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伸长脖子往祠堂里望,嘴里不停念叨着:“到底咋了?”“三长两短的钟声,可从来不是小事啊!”

几个须发皆白的长老挤过人群,快步走到大长老苗凤身边。

二长老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问道:“大长老到底出啥急事了?

这钟声敲得我心都慌了,难不成是山外的土匪闯进来了?”

三长老也跟着点头,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是啊,要是土匪,咱们苗寨的蛊术还怕他们不成?

快说说,到底咋回事!”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附和,声音越来越大。“大长老,您快说啊!

是不是后山的野猪又下山了?我们这就去打!”“不对啊,野猪哪用敲祠堂的钟?

肯定是大事!”人群里叽叽喳喳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直到大长老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手里的龙头拐杖,祠堂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静一静。”大长老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事不是土匪,也不是野猪,是比那更凶险的让小林和灵儿跟大家说吧,他们亲眼看见了。”

阿赞林深吸一口气,拉着苗灵儿往前站了一步。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但一想到后山那些鬼子的话,他又立刻挺直了腰板:“诸位父老乡亲,咱们苗寨……这次恐怕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啥?灭顶之灾?”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刚才还安静的祠堂,一下子又吵了起来。

一个急性子的壮汉猛地往前挤了挤,他是寨子里的猎户,名叫岩虎,平日里最是护着寨子,此刻他攥着腰间的猎刀,脸色涨得通红:“小林,你快说清楚!

到底啥灾?是不是山外的人来欺负咱们了?”

“是鬼子!”苗灵儿接过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字字清晰,“我和苏大哥中午去后山采野果,下山的时候,在老松坡的山洞边,听见了陌生人的声音。

我们偷偷躲在树后面看,那些人穿的衣服、说的话,都是鬼子的样子!

他们在山洞里挖东西,还说……还说挖的是抗战时期留下的黄金!”

阿赞林接着说:“他们还商量,等黄金挖够了,就让外面的同伙装成收山货的,进咱们寨子里把黄金运走。

而且……而且他们手里有枪,还说等运完黄金,就把咱们寨子里的人都杀了,埋在后山,免得走漏风声!”

“什么?!”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人群里炸开了。

岩虎猛地一拍大腿,猎刀“哐当”一声从刀鞘里掉出来半截,他眼睛瞪得溜圆,吼道:“这群狗日的鬼子!

当年抗战的时候就没少祸害咱们,现在还敢来打咱们苗寨的主意?

还想杀咱们的人?

老子跟他们拼了!”

张阿公也气得浑身发抖,他掏出烟袋锅子,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最后干脆把烟袋往地上一摔,声音嘶哑地说:“想杀我们?

他们也不问问咱们苗寨的蛊术答应不答应!

当年我爹就是跟鬼子拼的时候死的,现在这些小鬼子还敢来,我老头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跟他们拼了!”“咱们现在就去后山,把那些鬼子抓起来,用蛊虫让他们尝尝厉害!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苗寨!”

村民们的怒火像被点燃的干草,瞬间蔓延开来。

有的村民抓起身边的锄头,有的握紧了柴刀,还有的妇女从怀里掏出装着蛊虫的小陶罐,眼神里满是狠厉。

祠堂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愤怒的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仇敌忾苗寨是他们的根,谁也不能动!

大长老看着眼前激动的村民,轻轻敲了敲拐杖,示意大家安静:“大家的心情我懂,我也想现在就去找鬼子算账。

但是小林有句话说得对,咱们不能冲动。”

阿赞林往前站了站,大声说:“大家先稍安勿躁!

我和灵儿已经在那些鬼子身上下了跟踪蛊,他们走到哪,我们都能知道。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黄金具体藏在哪。

要是现在就去后山找他们,万一打草惊蛇,让他们跑了,以后再想找就难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不如我们装成不知道,继续像往常一样生活。

等他们把黄金挖出来,让同伙进寨运货的时候,我们再动手。

到时候他们人赃并获,跑都跑不了,咱们还能减少伤亡。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群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怒火慢慢褪去,多了几分思索。

岩虎挠了挠头,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小林说得有道理:“话是这么说,可看着那些鬼子在咱们后山挖东西,我这心里就跟有火在烧一样!”

“我知道大家急,但是先别急,但咱们苗寨的人,不光有血性,还要有脑子。”

二长老开口了,他看着众人,语气沉稳,“小林的办法好,咱们不能为了一时痛快,让鬼子跑了。

等他们把黄金运出来,咱们再一网打尽,既报了仇,还能把黄金留下来,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对!二长老说得对!”“小林这孩子机灵,听他的准没错!”

“咱们就按小林说的来,等鬼子自投罗网!”村民们纷纷附和,刚才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每个人的眼神里依旧带着坚定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鬼子敢动,他们就会用苗寨的方式,让这些侵略者付出代价。

大长老看着眼前的场景,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欣慰:“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咱们就按计划来。

从今天起,大家多留意寨子里的陌生人,尤其是那些说要收山货的。

岩虎,你带几个年轻力壮的,每天去后山附近巡逻,注意观察鬼子的动静,但千万别惊动他们。

其他长老,咱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应对办法,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好!”所有人齐声应道,声音响亮,在暮色里传出很远,像是在向那些潜藏的鬼子宣告苗寨的土地,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祠堂的钟声余韵还在苗寨的山谷间回荡,村民们散去时的脚步比来时更急。

夜色已经漫过山顶,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火光,却没了往日晚饭时的笑语欢声。

男人们攥着腰间的刀鞘,女人们把装着蛊虫的陶罐紧紧抱在怀里,就连半大的孩子也跟在大人身后,小拳头攥得发白刚才小林说的话,像一把火,烧得每个人心里都滚烫滚烫的。

岩虎走在最前面,粗布裤脚蹭着路边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是寨子里最好的猎户,常年背着弓箭在山林里跑,肩膀比一般人宽,手掌上满是老茧。

此刻他却没了往日的沉稳,脚步又快又急,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满脑子都是“鬼子”“杀人”“黄金”这几个词。

一想到那些鬼子可能藏在后山,可能正盯着寨子里的人,他就觉得后颈发紧,恨不得立刻扛着弓箭冲过去。

推开自家木楼的门,火塘里的火还没灭,铁锅里炖着的腊肉冒着热气,旁边的陶碗里还盛着半碗米饭,是媳妇阿妹中午给他留的。

可阿虎连看都没看,径直走到墙角,弯腰掀开一块木板,从里面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砍刀,又翻出自己的弓箭那弓是用老桑木做的,弓身泛着暗红色的光,箭囊里插着十几支木箭,箭头都是用铁打的,磨得锋利无比。

他坐在火塘边的小板凳上,拿起一块磨刀石,往上面洒了点水,“嚯嚯”地磨起了砍刀。

刀刃划过石头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他越磨越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他奶奶的!狗日的鬼子!

当年没把你们杀干净,现在还敢来祸害咱们苗寨?

等着吧,老子这就把刀磨快,把箭头磨尖,到时候一箭射穿你们的狗脑子,让你们有来无回!”

砍刀的寒光映在他脸上,他想起媳妇阿妹还在月子里,怀里抱着的儿子才刚满半个月,小脸蛋红扑扑的,哭起来声音还软软的。

要是那些鬼子真的动手,阿妹和孩子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磨刀的手更用力了,眼眶也有些发热。

“虎娃,你这是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阿虎的老娘绣花婶抱着孩子,慢慢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青布包着,怀里的小孙子睡得正香,小嘴巴还微微张着。

刚才祠堂的钟声她也听见了,心里一直不安,这会儿看见儿子回来就磨刀,连饭都不吃,更是急得不行。

“娘,您咋起来了。

快把孩子抱回屋,别着凉了。”阿虎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想站起来接孩子。

绣花却没动,她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走到阿虎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砍刀和弓箭,又看了看桌上没动的饭菜,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这孩子,咋连饭都不吃就磨这些东西?刚才祠堂的钟敲得人心慌,到底出啥事儿了?是不是寨子里出啥乱子了?”

阿虎看着老娘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担忧,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娘……鬼子……鬼子进寨了。”

“啥?”绣花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怀里的孩子被惊动了,轻轻哼唧了一声。

她赶紧拍了拍孩子的背,让孩子重新睡熟,可自己的手却一直在抖,声音也带着颤:“你……你说啥?鬼子?

哪来的鬼子?”

“是阿赞林和灵儿在后山看见的。”

阿虎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那些鬼子躲在后山山洞里,说是要挖当年抗战时期埋在咱们苗疆的黄金,还说……还说等运完黄金,就把咱们寨子里的人都杀了,埋在后山,免得走漏风声。”

“杀……杀了我们……”绣花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摔倒。

她看着阿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又是鬼子……又是这些杀千刀的鬼子……”

她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1943年的那个秋天。那时候她还不叫绣花,大家都叫她“丫头”,才刚满十岁,家里穷得叮当响,只有一间破破烂烂的木房,爹娘靠种几亩薄田和采草药过日子。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听见寨子里有人喊“鬼子来了”,爹娘吓得赶紧把她抱进地窖,又往她怀里塞了几个地瓜,嘱咐她说:“丫头,千万别出声,等爹娘来接你。”

她在黑漆漆的地窖里待了一天一夜,只能听见上面传来枪声、喊杀声、女人的哭声,还有房子着火时“噼啪”的声响。

她吓得缩在角落里,抱着地瓜不敢动,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

直到第三天,地窖的门才被推开,是邻居王大伯,他浑身是伤,声音嘶哑地说:“丫头,出来吧,鬼子走了。”

她跟着王大伯爬出来,眼前的景象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整个苗寨像被洪水冲过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原本熟悉的木房都烧成了黑炭,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却只看见爹娘倒在院子里,身上都是血,眼睛还睁着,像是在看着她的方向。

她扑过去抱住爹娘的尸体,哭得天昏地暗,却再也听不到爹娘的回应。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鬼子进寨后,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好多人家都被灭了门。

她靠着怀里的几个地瓜,还有王大伯和其他邻居的接济,才勉强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她就改名叫“绣花”,因为娘生前最喜欢给她绣手帕,她想记住娘的样子,记住那段刻骨铭心的痛。

“娘,您别难过了。”

阿虎看见老娘哭得那么伤心,赶紧站起来,扶住她的肩膀,“这次不一样了,咱们寨子里的人都在,还有蛊术,肯定能把那些鬼子收拾了,不会再让当年的事发生了。”

绣花擦了擦眼泪,看着怀里的小孙子,又看了看阿虎,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阿虎手里的砍刀,声音虽然还有些哑,却带着一股狠劲:“对,不能让当年的事再发生了。

虎娃,你放心,娘支持你。

阿妹那边我会照顾好,你就安心准备,到时候一定要给那些鬼子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苗寨的人不好惹!”

她转身走进里屋,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盖好小被子,又走了出来。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用红布包着的小陶罐,罐口塞着棉花。

她把布包递给阿虎,说:“这是你外婆当年留给我的蛊虫,是‘追魂蛊’,只要沾到人的血,就会跟着他,让他浑身疼得打滚,最后活活疼死。

你带上,要是真的跟鬼子动手,用得上。”

阿虎接过布包,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蛊虫,还有老娘的心意和期望。

他看着老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让那些鬼子伤害咱们寨子里的人!”

他重新坐回火塘边,拿起磨刀石,继续磨起了砍刀。

这一次,他的手不再发抖,眼神也变得格外坚定。

火塘里的火苗跳动着,映在他的脸上,映在锋利的刀刃上,也映在他心里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但为了家人,为了苗寨,他必须勇敢地站出来,和所有乡亲一起,守护好他们的家园。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苗寨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磨刀声、磨箭头的声音,从各个木楼里传出来,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无声的战歌,在山谷间回荡。

每个人都在准备着,等待着和鬼子决战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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