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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北境,雁门塞外。

仲秋的朔风已带上了凛冽的刀锋,掠过广袤无垠的枯黄草甸,卷起漫天沙尘。天空是高远而冷酷的湛蓝,几缕云丝被扯得细长。这里,是晋国新辟的“云中互市”——一座由连绵的灰白色帐篷、简陋的木栅栏和临时夯筑的土台组成的巨大集市,如同一个巨大的伤疤,烙印在游牧与农耕文明的交界线上。空气中弥漫着牛羊的膻臊、皮革的鞣酸、干草的尘土味,以及一种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交易焦虑。

自魏绛推行“和戎”之策,开放互市以来,这里本应是晋戎交融、互通有无的乐土。晋商带来了沉甸甸的麻袋——雪白的晋南盐粒、金灿灿的河东粟米、闪着幽光的铁制农具、还有色彩斑斓的漆器和锦缎。戎商则驱赶着成群的牛羊、驮着成捆的珍贵毛皮(雪狐、紫貂)、整袋的筋角骨胶,以及来自更遥远西域的琥珀和奇石。

然而,此刻的互市,却陷入了一场冰冷的僵局。最大的交易区——牛羊市,气氛凝重得如同战场。数十名身着光鲜绸缎、头戴皮弁的晋商代表,簇拥在土台东侧,脸色铁青。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土台西侧那一群群盘腿而坐、裹着厚重羊皮袍、眼神桀骜如鹰隼的戎商首领。

土台中央,几头体型健硕、毛色油亮的羯羊被拴在木桩上,不安地刨着蹄子。它们本该是交易的标的,此刻却成了无声的见证。

“十袋盐!一头羯羊!不能再多了!”一个圆脸晋商,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他挥舞着一根代表“十袋盐”的木筹牌,“开市时还是八袋!这才三天!你们坐地起价,还有没有信义?!”

对面,一个脸上刺着靛青色狼头图腾、脖颈挂着沉重金环的戎商首领——皋落部的赤那(“狼”之意),慢悠悠地嚼着一块风干肉,眼皮都没抬一下,用生硬的晋语瓮声瓮气地回敬:“盐?草甸上有的是碱土!不值钱!羊?吃的是草,长的是肉,是皮!是命!十五袋!少一粒盐,”他猛地抬眼,狼一般的目光扫过晋商们,“羊,拉回去喂狼!”

“十五袋?!你们这是抢!”另一个晋商气得浑身发抖。

“就是!当我们晋人的盐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买了!看他们卖给谁去!”晋商群情激愤,却无一人真的拂袖离去。边塞盐利巨大,谁舍得放弃?

赤那嘴角咧开一个讥诮的弧度,露出一口黄牙。他身边的戎商首领们也纷纷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草原狼群特有的狡黠与笃定。他们吃准了晋商对盐利的需求,更看透了晋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急于成交回笼资金,有人尚能观望,有人则想压价捡漏。利用这种信息差和心理差,他们默契地抬价,如同狼群围猎,一点一点撕咬着晋商的底线。传统的“讨价还价”模式,在戎商这种近乎无赖的集体抬价策略面前,彻底失灵。互市如同被冻住的河流,看似热闹,实则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阵不大却异常清晰的骚动从人群后方传来。只见一队身着晋国官服的吏员,簇拥着一个身着素色深衣、面容沉静的身影,分开人群,径直走上中央土台。正是周鸣!他身后两名侍从,合力抬着一个蒙着厚布的方形物件。

“周太卜!”晋商们如同看到了救星,纷纷行礼,眼中燃起希望。戎商首领们则交换着警惕和疑惑的眼神。赤那眯起眼,打量着这个在草原上亦流传着“神算”之名的晋国贵人。

周鸣对双方的见礼只是微微颔首。他目光扫过僵持的双方,扫过那几头作为标的的羯羊,最后落在土台中央一根光秃秃的高杆上。那杆子上,此刻空空如也。

“互市之利,在于公允。价高伤晋,价低损戎,长久必败。”周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私语,“今日,于此试行一法,名为‘天秤易’。以天光为证,以数理为凭,求买卖两便之价。”

说罢,他一挥手。侍从揭开蒙布,露出一件奇特的器物。

此物主体是一个三尺见方、打磨光滑的黑色玄武岩板,石板表面蚀刻着极其精密、纵横交错的网格线,网格节点处镶嵌着微小的铜钉。石板中央,竖立着一根细长的青铜指针。石板两侧边缘,则各有一排可以上下滑动的青铜标尺,尺上刻着代表价格的精细刻度(以“袋盐\/头羊”为单位)。石板旁,还摆放着数十个打磨光滑、刻着不同编号的小木牌(出价牌)和一把算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土台边缘,侍从迅速竖起了一根新的、更高的木杆。杆顶安装了一个可以转动的木架,木架上悬挂着两面硕大的旗帜:一面是晋国的玄底赤纹兽面旗,另一面则是代表戎商的青底白色狼头旗!

“此为‘易盘’,”周鸣指着玄武岩石板,“此为‘市旗杆’。交易之法如下。”

他转向晋商一方:“凡欲购羊者,取一木牌,刻上己名或商号。”他拿起一个空白小木牌示意。“然后,静思片刻,于心中定下你对此羊愿出的最高盐数(心理价位)。将此数,秘而不宣,写于牌后,交予我身旁这位计吏。”他指了指身旁一位捧着密封木箱的吏员。“所有出价牌,投入此箱,混匀封存!”

晋商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秘标出价?前所未闻!但出于对周鸣的信任,还是有人率先上前,取了木牌,背过身去,或凝神细算,或与同伴低语,最终在牌后写下数字,投入木箱。有人写“十二”,有人写“十一”,有人咬牙写了“十三”,也有人保守地写了“十”。很快,几十个密封了晋商心理价位的木牌被投入箱中,箱子被计吏当众贴上封条。

周鸣又转向戎商一方,目光落在赤那身上:“凡欲售羊者,亦取木牌,刻上己名或部族标记。然后,静思,定下你对此羊愿售的最低盐数(心理底价)。同样,秘写于牌后,投入此箱!”他指向另一个捧在戎人通译手中的密封木箱。

赤那皱紧了眉头,狼一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戒备。秘写底价?这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身边几个首领也低声用戎语激烈地争论着。最终,在通译的反复解释和周鸣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赤那冷哼一声,率先取了木牌,背过身,用骨锥在牌后刻下一个数字。其他戎商首领也犹疑地照做。刻着狼、鹰、鹿等图腾和秘密数字的木牌,也被投入另一个箱子封存。

“开市!”周鸣朗声道。同时,他向侍从示意。

侍从立刻拉动绳索!高杆顶端,那两面巨大的旗帜——晋国兽面旗与戎商狼头旗,在朔风中“哗啦”一声,同时升至杆顶!猎猎招展!如同两军对垒的号角!整个互市的目光瞬间被这庄严的仪式吸引,嘈杂声为之一静。

“计吏!开晋箱!唱价排序!”周鸣命令。

捧箱的晋吏当众撕开封条,打开木箱,将里面的木牌全部倒在易盘旁的一个大陶盆里,彻底搅乱。然后,他拿起一块木牌,大声唱念:

“河东张氏!出价:十二袋盐!”

另一名吏员迅速在代表晋商一侧的青铜标尺上,找到“十二”的刻度,用一枚刻着“张”字的小铜环,挂在对应的铜钉上。

“汾阴李氏!出价:十一袋盐!” 铜环挂上“十一”刻度。

“安邑王氏!出价:十三袋盐!” 铜环挂上“十三”刻度。

“绛城赵氏!出价:十袋盐!” 铜环挂上“十”刻度。

……

一个个晋商的心理价位被当众唱出,一个个小铜环如同果实,被挂在了晋商一侧标尺的不同高度上。标尺上的铜环分布渐渐呈现出一种形态:大部分集中在十袋半到十二袋之间,少量在九袋、十袋和十三袋。如同一条起伏的山丘。

赤那和戎商首领们死死盯着那些跳动的铜环和不断变化的分布,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计算。晋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愿出高价,有人只肯低价!这些信息,在传统的讨价还价中,是绝不会暴露给卖家的!如今,却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眼前!这无异于将对手的底牌掀开了一角!

“晋商出价唱毕!计三十六份!”吏员高声道。晋商一侧的标尺上,铜环高低错落,形成了一个近似的正态分布!中心密集区在十一袋左右。

“开戎箱!唱价排序!”周鸣的声音再次响起。

戎人通译紧张地打开属于戎商的密封箱,搅乱木牌,拿起一块,用戎语和晋语各念一遍:

“皋落部赤那!底价:十四袋盐!” 一枚刻着狼头的小铜环,被挂在了戎商一侧标尺的“十四”刻度上。赤那脸色阴沉。

“林胡部巴图!底价:十三袋半盐!” 铜环挂“十三半”。

“楼烦部乌恩!底价:十二袋盐!” 铜环挂“十二”。

“白羊部其其格!底价:十五袋盐!” 铜环挂“十五”。

……

戎商的底价也被逐一公开!铜环的分布同样呈现聚集,但范围更分散,高价者(十五袋)和低价者(十二袋)都有,中心区在十三袋半左右。显然,戎商内部对底价的预期也存在差异,并非铁板一块!

所有底牌,在这一刻,于光天化日之下,被摊开在冰冷的易盘之上!晋商看到了戎商内部的分歧和贪婪底线,戎商也看清了晋商主流的出价意愿和少数“冤大头”。双方阵营都爆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语,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重新评估。

“静!”周鸣的声音如同磐石,压下骚动。“此乃初始之‘势’!然交易之机,如同草原风云,瞬息万变!心之所向,亦随势而迁!第二轮,秘写出价\/底价!”

晋商和戎商再次取牌,秘写。但这一次,双方的心态已截然不同!晋商中,那些原本只愿出十袋、十一袋的,看到戎商竟有底价十二袋的(楼烦部乌恩),心中顿时活络起来,或许…可以稍微提一点?那些原本咬牙出十三袋的,看到戎商普遍底价在十三袋半以上,又有些犹豫,是否该降低一点预期?而戎商这边,赤那看到晋商主流出价集中在十一袋左右,远低于他十四袋的底价,脸色更加难看。他旁边的乌恩,则眼神闪烁,似乎在盘算着是否该降低底价抢生意。

贝叶斯更新在无声地进行着!新的信息(对方的出价\/底价分布)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搅动着每个人原有的心理价位,迫使他们根据新的“证据”,调整自己的判断(后验概率)!

第二轮秘写木牌再次投入密封箱。

开箱!唱价!挂环!

变化出现了!

晋商一侧:挂“十袋”的铜环少了两个!挂“十一袋半”、“十二袋”的明显增多!整体分布中心微微上移!

戎商一侧:挂“十五袋”、“十四袋”的铜环少了!挂“十三袋”、“十二袋半”的增多了!整体分布中心微微下移!

如同两股无形的潮水,在易盘标尺的两侧,开始悄然向中间靠拢!

“第三轮!秘写!”周鸣的声音如同引导潮汐的引力。

第三轮…第四轮…

每一轮唱价挂环,都是一次心理价位的公开博弈与调整!

晋商标尺上的铜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向上推动,低价区(十袋以下)的铜环几乎消失,中心密集区稳稳地移到了“十二袋”附近。

戎商标尺上的铜环,则被向下拉扯,高价区(十四袋以上)的铜环也所剩无几,中心密集区牢牢地钉在了“十二袋半”到“十三袋”之间!

易盘之上,青铜指针无声地指向中央。晋商一侧的中心在十二,戎商一侧的中心在十二点五。那根指针,仿佛成了天平的横梁,昭示着最终的平衡点即将到来。

“第五轮!秘写!此为终轮!”周鸣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断。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商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两个即将被打开的密封箱。最后的心理价位,将决定最终的成交点!

开箱!唱价!挂环!

“河东张氏!十二袋!”

“汾阴李氏!十二袋!”

“安邑王氏!十二袋半!”

……

晋商一侧,标尺“十二袋”刻度上,密密麻麻挂上了超过二十个铜环!形成一个巨大的峰值!少量在十一袋半和十二袋半。

“皋落部赤那!十二袋半!”赤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报出了这个数字。

“林胡部巴图!十二袋半!”

“楼烦部乌恩!十二袋!”

“白羊部其其格!十三袋!”

……

戎商一侧,“十二袋半”刻度上也汇聚了最多的铜环!次之为“十二袋”和“十三袋”。

“唱毕!”吏员的声音带着激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盘上。晋商一侧,出价的中位数(排序后位于最中间的值)清晰无比:十二袋盐!戎商一侧,底价的中位数,同样是十二袋半盐!

“取中位数为准!”周鸣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土台,“晋商出价中位数:十二袋!戎商底价中位数:十二袋半!二者之间,均衡价何在?”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易盘中央那根青铜指针上。“依‘天秤易’规:成交价取二者中位数之平均值!即 (12 + 12.5) \/ 2 = 十二袋又四分之一袋盐!”

十二袋又四分之一袋盐!换一头健壮羯羊!

这个价格,比晋商最初希望的十袋高出不少,但远低于戎商狮子大开口的十五袋!它高于晋商大部分人的初始心理价位(十一袋左右),但低于戎商大部分人的初始底价(十三袋半左右)!然而,在五轮公开博弈、信息充分流动、心理价位动态调整之后,这个价格,恰恰落在了双方都能勉强接受、市场能够自发形成的动态均衡点上!

短暂的寂静。

“十二袋又四分之一…”河东张氏的代表,那个圆脸晋商,喃喃自语。他最初的心理价位是十一袋,但在看到戎商底价分布和同行出价后,最后一轮提到了十二袋。这个成交价,比他最高心理预期(十二袋半)还低四分之一袋!他猛地一拍大腿:“公道!我张氏认了!有多少羊,我要多少!”

“我李氏也认!”

“认了!比那赤那喊的十五袋强多了!”

晋商群中爆发出如释重负的附和声。

戎商这边,赤那脸色变幻不定。他最初的底价是十四袋,最后一轮降到了十二袋半。成交价比他的底价还低四分之一袋!他看向楼烦部的乌恩,乌恩的底价是十二袋,成交价比他底价还高出四分之一袋,此刻正咧着嘴笑。赤那又看看其他首领,大部分人的表情虽然谈不上满意,但也并无激烈反对。这个价,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比僵持着卖不出去强?而且,这价是“天秤”算出来的,是所有晋商戎商“心气”汇聚的结果,并非自己一人让步,面子上也过得去。

赤那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其他戎商首领也纷纷点头。

“成交价定!十二袋又四分之一袋盐,易一头健壮羯羊!”周鸣的声音如同最终裁决,“凡出价高于或等于此价之晋商,凡底价低于或等于此价之戎商,皆可依序成交!至市旗落!”

他话音刚落,侍从猛地拉动绳索!

高杆顶端,那两面猎猎飘扬的晋国兽面旗与戎商狼头旗,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地、庄严地同时降下!

“市旗落!开盘交易始!”吏员高声宣布!

如同闸门轰然打开!早已按捺不住的晋商和戎商们,立刻拿着自己刻有名字和编号的木牌(代表其出价\/底价符合成交条件),涌向中央的易盘吏员处登记、匹配、交割!牛羊的叫声、盐袋搬动的沙沙声、双方用半生不熟的对方语言讨价还价(虽然大局已定,但具体羊只的膘情、盐粒的成色还需小议)的喧闹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汇成了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

赤那看着自己带来的几十头羊被晋商争相牵走,一袋袋上好的晋盐被搬上自己的牛车,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走到易盘旁,粗大的手指抚摸着那冰冷的玄武岩石板,抚摸着上面代表自己“十二袋半”底价的铜环,又看了看那根决定命运的青铜指针。他转向身边一个识字的戎人青年,用戎语低吼道:“学!给老子学会这鬼画符的盘子!还有那堆小棍子(指算筹)!下次,不能再让晋人用‘数’占了便宜!”

那青年看着易盘上精密的网格和刻度,眼神中既有敬畏,也燃起了强烈的求知欲,用力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几个精明的晋商,正围着一个楼烦部的年轻牧民,比划着询问他们那种能在崎岖山路上长途跋涉、负载力极强的矮种马的价钱。一个晋商甚至笨拙地试着去拉牧民手中的硬弓,引来善意的哄笑。牧民则好奇地摆弄着一个晋商递过来的黄铜小算盘,对那上下跳动的珠子啧啧称奇。

夕阳西下,将巨大的互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满载的牛车吱呀作响,归圈的羊群如同移动的云朵。喧嚣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着交易完成的满足和疲惫。

在互市边缘一堆巨大的篝火旁,一群完成了大笔交易的晋商和戎商首领,正围坐在一起。火上烤着整只的肥羊,滋滋冒油。大陶碗里盛满了浑浊却烈性十足的戎人奶酒和清冽的晋国黍米酒。

赤那端起一碗奶酒,走到周鸣面前。火光映照着他脸上狰狞的狼头刺青,也映亮了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野性,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对强者的认可。他用生硬的晋语,夹杂着戎语词汇,大声道:“周太卜!‘天秤易’!硬!像狼的牙!像鹰的眼!公平!”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下次!我皋落部,带最好的马!最好的皮子!还按你的‘数’来换!”说完,他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一个晋商大贾也笑着举起了黍米酒碗:“赤那头领爽快!周先生这法子,省了多少口舌,少了多少龃龉!来!为‘天秤易’,为这公平的‘数’!干!”

“干!”

“干碗!”

不同语言的欢呼声中,粗糙的酒碗重重地碰在一起。晋酒与戎酒混合的液体在火光下荡漾。盐粒的咸、牛羊的膻、算珠的冷、骑弓的劲……在这朔风凛冽的边塞互市,在跳跃的篝火旁,在“天秤易”划定的公平界限之内,奇异地交融在一起,酿成了一碗属于这个时代、属于理性与生存的、浓烈而粗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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