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谢飞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一连串的消息蜂拥而至。
未接来电二十三个，其中十五个来自母亲，剩下的是各种骚扰电话。
短信更多，大部分都是“你在哪？”、“快回电话！”这样的内容。
谢飞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不决。
现在给家里打电话，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踪？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谢飞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谢飞？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她让我联系你。”
谢飞心跳加速：“你是谁？”
“这个电话不安全，十分钟后，在人民路麦当劳见面。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
电话挂断了。
谢飞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这个女人是谢雪的同伙，还是警方的人？
他想起刚才在码头看到的一切。那些被捆绑的女孩，她们无助的眼神，还有掉进水里那个人的惨叫。
管他是陷阱还是什么，他必须知道真相。
人民路麦当劳在市中心，这个时间点人不多。谢飞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点了杯可乐装样子。
他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目标。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玩手机，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收银台后面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店员。
谢飞正在观察，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是你约我吧？”
他回头，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发，淡妆，穿着普通的黑色风衣。
看起来很正常，但谢飞注意到她的眼神很警觉，像在不停地观察周围环境。
女人在他对面坐下：“我叫李晓，是你姐姐的搭档。”
“搭档？”谢飞压低声音，“什么搭档？”
李晓从包里拿出一个证件，快速在桌面上闪了一下，然后收回去：“缉毒警察。”
谢飞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证件只露出了一秒钟，但他看清了上面的照片和公章。
原来谢雪真的是警察。
“你姐姐的身份绝对保密，今晚的事情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李晓的声音很轻，但语气严肃，“包括你的父母。”
“她...她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谢飞声音有些颤抖。
“渗透一个跨国人口贩卖集团。她已经花了三年时间才接近核心圈子。”李晓看了看手表，“今晚的行动本来很顺利，但因为你的出现，情况变复杂了。”
谢飞感到愧疚：“我是不是坏了你们的计划？”
“暂时还没有，但如果那些人怀疑你姐姐的身份，她就危险了。”李晓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再收到任何奇怪的电话或消息，立刻联系我们。”
谢飞接过纸条：“那些女孩怎么办？她们...”
“这就是我们要救的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打草惊蛇，整个集团会消失，到时候受害者会更多。”李晓站起身，“你姐姐让我转告你，她很抱歉让你卷入这些事情。但请相信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等等！”谢飞也站起来，“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李晓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取决于我们能多快结束这个案子。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
她推门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谢飞呆坐在位置上，大脑一片混乱。
三年。谢雪已经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了三年。
这意味着她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参与了这个任务。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伪装，一直在危险中行走。
谢飞想起母亲每次提到谢雪时的担忧。“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交了什么朋友。”
如果母亲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母亲的电话。
“小飞！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跑哪去了？我担心死了！”
“妈，我...我在东莞，我来看姐姐了。”谢飞决定说部分真话。
“看到雪儿了吗？她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有没有瘦？”
一连串的问题让谢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能说谢雪现在可能正在一群罪犯中间，也不能说她每天都面临生命危险。
“她...她很好，工作很忙。”
“那就好，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还要上课呢！”
“明天就回去。妈，你别担心。”
挂掉电话，谢飞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开车回宾馆，一路上脑子里全是今晚的画面。码头上的混乱，被绑架的女孩，还有谢雪冷静得可怕的表情。
三年来，她就是这样生活的吗？
回到房间，谢飞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拿起手机，翻看刚才拍的那些照片。画面很模糊，但足以证明那里确实在进行非法活动。
如果李晓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照片就是重要证据。但如果她在撒谎呢？
谢飞突然坐起来。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李晓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码的？
谢雪从来不知道他的新号码。换号码是上个月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谢雪通过某种方式查到了他的号码，要么李晓根本不是警察。
想到这里，谢飞浑身冒冷汗。
如果李晓是那个犯罪集团的人，那今晚的见面就是一个陷阱。他们可能已经怀疑谢雪的身份，正在通过他来确认。
而他，像个傻子一样中了套。
谢飞从床上跳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现在该怎么办？
报警吗？万一谢雪真的是卧底，这样做会害死她。
不报警？万一她真的有危险，他又怎么救她？
正在纠结时，房间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谢飞屏住呼吸，抓起床头的台灯，悄悄走到门后。
门慢慢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谢飞正准备挥下台灯，那个人突然开口：“别动，是我。”
是谢雪的声音。
谢飞放下台灯，打开灯。谢雪站在门口，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
“姐？你怎么来了？”
谢雪锁上门，快步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收拾东西，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谢雪没有回答，而是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你今晚见过什么人吗？”
“见过。一个叫李晓的女人，她说是你的搭档。”谢飞观察着谢雪的表情。
听到这个名字，谢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是卧底警察，还给我看了证件。”
谢雪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完了，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什么意思？她不是警察吗？”
“她是警察，但她被收买了。”谢雪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我们的行动计划已经泄露，今晚的抓捕行动全部失败。更糟糕的是，那个集团现在知道我是卧底。”
谢飞感到天旋地转：“那你现在...”
“现在我们都是死人。”谢雪站起来，“他们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见过太多不该见的东西。”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谢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谢飞躲到窗帘后面。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然后传来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有人在撬锁。撬锁声越来越近，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轻响。
谢雪紧握着谢飞的手腕，掌心全是汗。她的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从阳台走。”她在谢飞耳边轻如蚊蝇地说道。
谢飞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窗户挪动。就在这时，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几个黑影闪进房间，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射。
“人不在床上。”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那就藏在房间里。”另一个声音更加阴冷，“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雪拉着谢飞蹲得更低，窗帘只能提供有限的遮挡。她能感受到谢飞在颤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他们藏身的窗帘，停顿了一下，然后移向别处。
“卫生间里也没有。”
“会不会已经跑了？”
“不可能，我们一直盯着楼下。除非...”那个阴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除非从阳台跑了。”
脚步声朝窗户方向走来。
谢雪咬紧牙关，握紧了匕首。她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是生死搏斗。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和急促的刹车声。
“老大，楼下有警察！”有人在对讲机里急促地喊道。
房间里的几个人顿时慌了。
“撤！快撤！”
脚步声匆忙地朝门口跑去，房门重重地关上。
谢雪和谢飞在窗帘后面等了整整十分钟，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才敢站起来。
“刚才...” 谢飞的声音有些发颤。
“嘘。”谢雪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楼下确实停着两辆警车，但是没有警察上楼。
“奇怪。”谢雪皱起眉头。
正常情况下，既然有线报说这里有可疑人员，警察应该上楼搜查才对。可是他们只是停在楼下，像是在演戏。
“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谢飞问道。
谢雪收回目光，表情凝重：“收拾东西，我们必须离开。但不是走正门。”
她走到阳台门前，推开玻璃门。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阳台，下面就是三楼的高度。
“你要我们跳下去？”谢飞吞了吞口水。
“不是跳，是爬。”谢雪指向旁边的消防梯，“这栋楼的消防梯可以通到一楼。”
谢飞看了看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梯子，心里有些发虚。但现在显然没有选择。
“等等，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说李晓被收买了，可是楼下为什么会有警察？”
谢雪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个问题她也想不明白。
如果李晓真的是内奸，那她为什么要让警察来救他们？如果警察是李晓叫来的，那她为什么又要出卖自己？
“或许...”谢雪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或许李晓没有背叛。”
“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搞错了。”谢雪快速地思考着，“也许今晚的行动失败不是因为内奸，而是因为其他原因。”
她想起今晚在码头发生的事情。那些绑架少女的人确实被抓了，但是幕后的大鱼却跑了。
这种情况在警方行动中并不少见。
“那我们还要逃吗？”谢飞问。
谢雪犹豫了。
如果李晓没有背叛，那楼下的警察就是来保护他们的。
但如果李晓真的是内奸，那下去就是自投罗网。
“先下去看看情况。”她最终决定道，“但要小心。”
两人顺着消防梯慢慢往下爬。铁梯子因为年久失修，每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响声。
爬到二楼时，谢雪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谢飞在她下面问道。
“你听。”谢雪竖起耳朵。
楼下传来说话声，但听不清内容。
谢雪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发现那两辆警车旁边站着几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是李晓。
李晓正在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说话，她的表情很焦急，不时地指向楼上。
“看起来李晓确实是在帮我们。”谢雪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放松只持续了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