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基地深处，“静滞医疗中心”那间纯白的观察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凌霄躺在那个造型流畅、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某种高科技棺材的医疗舱里，感觉有点懵。冰原上那会儿肾上腺素飙得太高，现在猛地松懈下来，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灵基更是跟被掏空了似的，一阵阵发虚。眉心那地方倒是消停了，不烫也不疼，就是存在感强得离谱，像纹了个看不见的纹身。
冰凉的治疗凝胶透过舱壁细孔渗出来，贴上皮肤，激得他轻轻抽了口气。这玩意儿触感滑腻腻的，带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干净味儿，慢慢包裹上来，压力均匀，倒是挺舒服。就是…太近了。近得他能看清舱门外，七海建人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隔着一层能量屏障，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那眼神，跟他操作终端扫描数据时一个样儿，冷静，专注，拆解分析，把他里里外外那点异常摸得透透的。
搞得凌霄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想挪开视线，却又莫名被钉住。这人刚才在冰底下救了他一命，手法精准得吓人，现在又搁这儿当人形监控器…真够可以的。
“放松。”七海建人的声音透过内置通讯传来，平直得没有一点波纹，但莫名有种让人照做的力量。“灵基深层扫描开始。可能会有轻微…侵入感。”
轻微？凌霄心里刚嘀咕完，下一秒，意识“嗡”地一下，直接被拽进了自个儿灵基最里头。
好家伙，这哪是“轻微侵入感”，这简直是被人拿着探照灯加放大镜，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篦了一遍！无数细密的数据流，跟活的似的，在他灵基脉络里钻探、扫描，痒倒是不痒，就是那种被彻底看光的滋味，实在让人头皮发麻。每一寸灵能流转，每一个念头起伏，甚至那枚刚安分下来的“种子”和那块要命的“星骸”碎片，都被无形的手反复拨弄、检查。
他咬紧牙关，忍着没哼出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很快被循环系统带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指头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软垫。
就在他感觉快要扛不住这种无所遁形的窥探时——
嗡！
那枚死沉的“星骸”碎片猛地颤了一下，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股子冰冷刺骨、乱七八糟还夹带着海量乱码的数据流，猛地炸开，嗷嗷叫着反冲出去，差点把扫描的能量流给怼回来！
【———干扰———屏蔽———数据…加密…———】
几个破碎的意念碴子，再次狠狠刮过他的脑子！
医疗舱外面瞬间警报声哔哔作响，屏幕上的数据疯狂乱跳！
“检测到高优先级未知信息干扰！启动三级屏蔽程序！”那个冷脸女医师的声音终于带了点别的调调，有点急。
更强的能量猛地灌进来，硬生生把那数据暴动给压了回去，“星骸”碎片再次死寂下去。
凌霄猛地喘出口粗气，跟跑了万米似的，后背一层冷汗。
舱门无声滑开，冷空气涌进来，让他一激灵。
七海建人一步跨到舱边，俯身伸手过来。动作快得带风。冰凉的指尖擦过他汗湿的额头，精准地按在眉心那道烙印上，注入一丝极其精纯稳定的咒力，帮他平复翻腾的灵基。
“稳住。”声音还是那么平，但贴得太近，呼吸几乎拂过他耳廓。“数据采集完成了。做得不错。”
凌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吱声。那指尖的凉意和短暂的触碰，存在感强得离谱，比刚才那通扫描还让他分心。他垂下眼，避开对方镜片后那片看不透的冷光。
另一边，“羲和厅”那超大的环形会场里，气氛能把人冻上。
七海建人站在中间，跟个人形报告机器似的，一板一眼地把南极那点惊心动魄的事儿全倒腾出来，重点描述了地底下那祖宗有多吓人。更木剑八歪在旁边，扛着他那把破刀，一脸“赶紧说完老子要去砍点啥”的不耐烦。
当七海建人提到凌霄体内那“星骸”碎片可能被激活了的时候，会场里好几声抽气声，憋不住的。
“…综上，”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冷光一闪，“‘影噬’在南极那不是建基地，是搞了个超大型祭坛加抽水马桶，想把底下那老古董灾难化身给孵出来或者驯服了。普通法子肯定没戏，得启动‘方舟协议’最后那点压箱底的东西，甚至得琢磨…点儿邪乎的招。”
会场死寂。
最后，最高统帅“龙首”那全息影像亮了，声音沉得能砸地上：“决议通过。‘方舟协议’最终阶段，全面启动。给‘龙牙’小队最高权限，全球资源随便调，优先怼南极那摊子。”
“批准‘智囊团’提案：成立‘终末特性研究小组’，重点琢磨凌霄那灵基样本，必须把‘虚无’那套玩意儿搞清楚，找出反制办法。”
“批准‘天穹之眼’提案：把‘深空监测网’警戒等级拉到顶，死死盯住‘星骸’和那个‘观测者’示巴。”
“最后…批准‘禁忌档案库’提案：有条件解封…‘逆神者’计划…部分资料，当最后没办法时的理论参考。”
“逆神者”这名头一出来，连七海建人眼神都波动了一下，剑八也挑了挑眉。
会开完了，人都闪了，就七海建人被龙首单独留下。
龙首的影像沉默了一会儿，问：“那碎片…能控住吗？”
“目前可以。但有风险。建议最高级别监控。”七海建人答得干脆。
“…必要的时候，你清楚该怎么办。”龙首的影像淡去。
七海建人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推了推眼镜，冰冷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
他低声自语，轻得几乎没声儿：
“…最终手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