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顾南城的手塞进怀里焐着，船板晃得厉害，他指尖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沈墨在旁边摆弄无线电，电流刺啦响，突然蹦出段录音，是老陈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说家常。
\"若曦啊，我在看守所的墙里藏了样东西。\"电流把声音劈得支离破碎，\"是你妈当年留的，说等你被共生体啃得差不多了再拿出来......\"
录音断了。沈墨拍了两下机器，骂了句脏话。我摸着顾南城冰凉的脸，他睫毛上结着层白霜，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他还有气。\"苏蔓突然凑过来，手里攥着个急救包，手抖得撕不开包装，\"我刚才摸他脖子，有脉搏，很轻......\"
船突然剧烈颠簸，苏蔓滚出去老远，撞在发动机上。我扶住顾南城往船尾爬，看见水里漂着个黑东西，速度快得像鱼雷，直冲向船底。
\"是老陈！\"沈墨举着望远镜吼，脸都白了，\"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在水里游得比鱼还快！\"
我探头往水里看，月光劈开浪头，照见张浮肿的脸，是老陈。他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咧到耳根，四肢像青蛙一样划水，身后拖出串绿色的泡沫。
\"第一个钩子。\"老陈的声音穿透水声传上来，黏糊糊的像含着痰，\"我知道你怀里揣着啥，把顾南城的芯片给我，我就让你们多活五分钟。\"
顾南城突然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怕他发出声音。这傻子要是醒了，肯定要逞英雄，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给你个锤子！\"沈墨突然把船锚扔下去，铁链哗啦作响，\"有本事上来抢啊！\"
老陈在水里笑，声音像用指甲刮玻璃。他突然沉下去，水面只剩串绿泡。船底传来咯吱声，像有什么东西在用牙啃木板，苏蔓吓得抱住头蹲在地上。
我摸出顾南城口袋里的刀，打开刀刃。寒光映在水里，照见船底粘着个东西，是老陈的手，指甲长得像爪子，正往木板里钻。
\"他想凿穿船底。\"我压低声音对沈墨说，刀刃在手里转了个圈，\"你会划船不？往浅滩开，让他搁浅。\"
沈墨手忙脚乱地转舵，船在水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我盯着水里的绿泡，突然想起老陈在录音里说的话，看守所的墙里藏着东西。他怎么知道我被共生体啃得差不多了？
船底的咯吱声停了。水面平静得吓人，只有月光铺在上面，亮得晃眼。苏蔓突然指着船头，嘴哆嗦着说不出话。
老陈站在船头，浑身滴水，衣服贴在身上，显出奇怪的轮廓，像后背长了什么东西。他手里举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泡着团肉，红得像颗心脏，上面还连着根管子。
\"认识这玩意不？\"老陈把罐子往我面前递，腥臭味扑面而来，\"是林渊的心脏，他死前让我挖出来的，说能治共生体感染。\"
顾南城在我怀里猛地抽搐，我按住他的肩膀，感觉他皮肤下有东西在跳，像颗受惊的兔子。老陈眼睛一亮，突然笑了。
\"醒了啊。\"他把罐子往地上一墩，玻璃没碎，里面的心脏却动了动，\"可惜啊，这心脏得活人用才有效，顾南城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喂下去也是浪费。\"
我突然站起来，刀指着老陈的脖子。共生体在锁骨处发烫，烫得我头晕，眼前的东西开始重影，老陈身后好像站着个人，穿我妈的白大褂。
\"你想干嘛？\"老陈往后退了半步，手摸向背后，\"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你妈当年......\"
\"我妈当年怎么了？\"我往前逼一步，刀刃离他脖子只剩寸许，\"是不是你把她推下河的？是不是你给她注射的共生体？\"
老陈脸突然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背后的影子晃了晃，我妈那件白大褂的袖子动了动，像在摆手。
\"哇！\"顾南城突然在我怀里咳起来，咳出的血溅在船板上，晕开朵小红花，\"别跟他废话......他后背有东西......\"
我盯着老陈的后背，他衣服下的轮廓在动，像有只手要钻出来。突然噗的一声，绿色黏液喷出来，老陈嗷地叫了声，伸手去抓后背，抓下来块带血的肉，里面裹着根白色的管子。
\"爽点来了！\"沈墨突然举着消防斧冲过来，斧刃劈向老陈的后背，\"这孙子被共生体寄生了！那管子是回声的根！\"
老陈被劈得往前扑，罐子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我看见里面的心脏在跳，越跳越快，上面的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顾南城在我怀里抖得更厉害，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有东西要爬出来。
\"拿心脏砸他！\"沈墨用斧柄顶住老陈的脖子，脸憋得通红，\"这玩意克共生体！\"
我捡起罐子往老陈脸上砸。玻璃碎了，心脏掉出来，落在他胸口。老陈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浑身冒绿烟，皮肤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冒泡。
他背后的管子疯狂扭动，突然绷直，刺穿沈墨的胳膊。沈墨嗷地叫了声，斧柄一松，老陈趁机挣脱，滚进水里，绿烟在水面烧出个洞，他转眼就没影了。
沈墨捂着胳膊蹲在地上，血顺着指缝淌，在船板上汇成小溪。苏蔓赶紧爬过去给他包扎，我低头看顾南城，他眼睛睁开条缝，绿光幽幽的。
\"芯片......\"他气若游丝，手往我怀里摸，\"拿出来......\"
我把那块带血的芯片掏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快死的人，把芯片按在自己胸口。
\"摁进去......\"他嘴唇哆嗦着，胸口的伤口突然裂开，绿色黏液涌出来，\"快......\"
我犹豫了。这芯片是林渊做的，鬼知道摁进去会发生什么。他要是变成刚才老陈那样的怪物，我下得了手杀他吗？
\"快点！\"沈墨突然吼，指着远处的水面，\"那老东西又回来了！还带了帮手！\"
我抬头看见黑压压一片，从水里冒出来，都是人影，四肢着地往船这边爬，速度快得像蟑螂。最前面的是老陈，他半边脸没了，露出里面的骨头，还在笑。
顾南城突然抓住我的手，把芯片往自己胸口的伤口里塞。我听见咔哒一声，像钥匙插进锁孔。他浑身剧烈抽搐，绿光从伤口里炸开，把我掀飞出去。
等我爬起来，看见个绿人。顾南城站在船中央，绿色纹路爬满全身，像套发光的铠甲，眼睛亮得像探照灯，正盯着水里的人影笑。
\"来啊。\"他声音变了，像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让你们尝尝被共生体啃的滋味。\"
水里的人影突然停住，开始往后退。老陈尖叫着转身就逃，顾南城抬手一挥，道绿光射出去，把老陈钉在水里，他在绿光里挣扎了两下，化成团绿烟。
其他人影吓得往深水区钻，顾南城没追。他转身看向我，绿光慢慢暗下去，脸上的纹路消退了些，露出原本的样子，只是嘴唇还是绿的。
\"我好像......能控制它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笑了笑，突然咳出口绿痰，\"刚才芯片和心脏起反应了，像......像在打架，最后打累了，握手言和了。\"
沈墨捂着胳膊走过来，苏蔓跟在后面，两人眼睛瞪得溜圆。我突然想起老陈的录音，他说看守所的墙里有我妈留的东西，现在看来，那东西十有八九和这芯片有关。
\"我们去看守所。\"我把顾南城的胳膊架在肩上，他身体还是软的，得使劲才能扶住，\"老陈没说瞎话，我妈肯定留了东西。\"
顾南城突然笑出声，往我怀里靠了靠：\"你就不怕是陷阱？那老头坏得很，当年偷了你三块糖，还说是我偷的。\"
我心里一动。这事只有我们仨知道，老陈怎么会......不对，顾南城小时候根本没和老陈接触过，他是怎么知道老陈偷糖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话没说完，船突然剧烈震动，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苏蔓尖叫着指向水底，我低头一看，船底缠着无数根白色的管子，正往木板里钻，像老陈背后那根。
\"第二个钩子。\"顾南城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脸色白得像纸，\"我刚才骗你的，芯片和心脏没握手言和，它们在我身体里打架，快把我拆了......\"
他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身体烫得像块烙铁。我摸他的胸口，皮肤下有东西在疯狂扭动，像有两条蛇在掐架。沈墨突然指着远处的岸，声音都变了。
\"你看岸上！\"他声音抖得像筛糠，\"那些居民......他们在往水里走！\"
月光照亮岸边，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都是堰流湖周边的居民。他们面无表情地往水里走，水淹到脖子了还在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同一句话，像被人掐着嗓子。
\"水里的人影在敲门......\"
苏蔓突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哭：\"我昨天接到我姑妈的电话，她说半夜总听见敲门声，从水里传来的......我还以为她老糊涂了......\"
船底的管子突然绷直，把船往岸边拖。我摸出刀砍管子，刀刃碰到管子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像砍在自己骨头上。顾南城在我怀里抽搐，嘴里吐出绿色的泡沫。
\"别砍！\"沈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这些管子和他连在一起！你砍管子，就是在砍他！\"
我赶紧扔了刀。管子突然往回收缩，船被拖得飞快，撞在岸边的礁石上。我抱着顾南城往岸上滚，沈墨拽着苏蔓跟在后面，刚爬上岸，就看见个老太太站在面前，是住在湖边的张奶奶，她平时总给我送红薯。
\"若曦啊。\"张奶奶脸上没表情，眼睛直勾勾的，手里攥着根白色的管子，\"水里的人说，要你把顾南城交出来，他们就放我们走......\"
管子突然从张奶奶手里弹出来，缠上我的脚踝。我嗷地叫了声，往回拽，却看见管子另一头连着她的胸口，拽的时候，她胸口的皮肤被撕开，露出里面的绿色黏液。
\"哇！\"苏蔓吓得瘫在地上，\"她被寄生了！这些居民都被寄生了！\"
沈墨突然掏出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枪声在夜里炸开，居民们没反应，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慢慢围过来，形成个圈。
\"怎么办？\"沈墨把我和顾南城护在身后，枪指着人群，\"杀出去？\"
我看着张奶奶那张熟悉的脸，下不去手。她孙子去年掉进堰流湖淹死了，她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瞎了，现在却像个木偶，被管子操控着。
顾南城突然在我怀里动了动，睁开眼，绿光很亮。他抓住我的手，往我手心里塞了个东西，是块碎镜片，边缘很锋利。
\"划我胳膊。\"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把血抹在管子上，能逼它们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镜片。他胳膊上的绿色纹路在跳动，像有生命。镜片划下去的瞬间，他疼得闷哼一声，血涌出来，是红色的，不是绿色。
我把血抹在缠脚踝的管子上，那东西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疯狂扭动着缩回去，从张奶奶胸口钻出来，钻进水里。张奶奶晃了晃，倒在地上，胸口的伤口慢慢愈合，像没事人一样。
\"有用！\"沈墨眼睛一亮，抢过我手里的镜片，往自己胳膊上划，\"快！用我的血！\"
顾南城突然按住他的手，脸色很难看：\"你的血不行，得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耳尖红了，\"或者......和你有血缘关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和我有血缘关系？难道老陈说的是真的，他真是我妈和林渊的儿子？
居民们突然往前涌，嘴里的念叨声越来越响。沈墨举着枪后退，苏蔓扶着张奶奶往旁边躲。我看着顾南城的眼睛，绿光里映出我的影子，锁骨处的纹路在发烫，和他胳膊上的纹路产生了共鸣。
\"别愣着了！\"顾南城推了我一把，往居民群里冲，\"用你的血！你和我......\"
他的话被淹没在人群的尖叫里。居民们像疯了一样扑向他，撕扯他的衣服，嘴里流着绿色的黏液。我看见他被按在地上，无数只手在他身上抓挠，绿色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顾南城！\"我疯了一样冲过去，共生体在皮肤下游动，烫得我浑身发抖。锁骨处的纹路突然裂开，流出红色的血，滴在最近的一个居民手上。
那人发出哇的惨叫，像被硫酸泼了一样，往回退。我趁机拽起顾南城，他半边脸都是血，看见我就笑，笑得特别傻。
\"我就知道......\"他往我怀里倒，声音越来越轻，\"你和我肯定有关系......\"
居民们突然停住，都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的念叨声停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露出惊恐的神色，开始往回跑，像在害怕什么。
我抱着顾南城往看守所的方向走，沈墨扶着苏蔓跟在后面。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地上的绿色血迹慢慢变成红色，像被水冲淡了。
快到看守所的时候，顾南城突然在我怀里动了动，指着墙根：\"在那儿......老陈说的东西......\"
墙根处有块松动的砖，我抠开一看，里面藏着个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盘磁带，还有张照片，是我妈和老陈的合影，两人笑得很开心，背后是艘沉船。
\"这是......\"沈墨凑过来看，突然吸了口凉气，\"这是三年前失踪的那艘科考船，我爸当年就在上面......\"
磁带突然自己转起来，传出沙沙的响声，然后是我妈的声音，很年轻，带着笑。
\"若曦啊，当你听到这盘磁带，说明共生体已经开始啃你的脑子了。\"她的声音顿了顿，突然变得很轻，\"老陈是好人，他当年帮我藏了不少东西，包括林渊的实验记录......\"
录音突然被掐断，换成老陈的声音，阴森森的。
\"傻丫头，被你妈骗了吧。\"他笑的时候像在磨牙，\"我不是好人，我是林渊最成功的共生体实验品，当年把你妈推下河的，就是我......\"
顾南城突然在我怀里抽搐，身体弓得像只虾。我摸他的胸口，皮肤下的东西在疯狂跳动，像要破体而出。看守所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漆黑一片，像张张开的嘴。
\"他在里面。\"顾南城抓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的肉里，\"老陈在里面，他想把我身体里的两个东西引出来，合成新的共生体......\"
里面传来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踩在地上，像踩在人的心脏上。月光照进大门，拉出个长长的影子，手里拿着根白色的管子，像条蛇。
\"第三个钩子。\"老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黏糊糊的，\"我等你们很久了，尤其是你，若曦，你的共生体成熟了，可以当容器了......\"
顾南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往里面冲：\"我去引开他，你们快走！\"
我想拉住他，却被沈墨按住。他摇摇头，眼神很复杂：\"让他去，他现在体内有两个共生体，是唯一能和老陈对抗的人。\"
里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我抱着铁盒子往旁边躲，苏蔓突然指着磁带，声音发颤：\"你看磁带背面！有字！\"
磁带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老陈体内的是林渊的意识，他想借共生体重生。
我心里一沉。难怪老陈知道这么多事，难怪他对共生体这么了解，原来他被林渊的意识寄生了！
里面的打斗声停了。我探头往里面看，月光照见老陈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把刀，是顾南城的那把。顾南城站在他面前，绿色的血顺着嘴角淌，眼睛里的绿光越来越亮。
\"你赢了......\"老陈看着顾南城笑，身体慢慢化成绿烟，\"但你也输了，林渊的意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