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停下脚步，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他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看着拦在身前的李莲花。
李莲花有些呆滞，“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雪花无声落在两人之间。
张起灵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不该在这里。”
“那我该在哪里？”李莲花环顾四周纯白，“这又是什么地方？对了，那些尸体——”
“你的仇人。”张起灵打断他，言简意赅，“替你清理一下。”
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赫然发现纯白雪幕中，那九具尸体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且站成了一排。
“……”鬼啊啊啊啊啊！！！
李莲花脸色煞白。
张起灵默默握紧了背后的刀。
李莲花后退半步，呼吸骤然急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幻象。”张起灵声音淡漠道。
“幻象？”李莲花一怔。
“找到真实之物。”张起灵言简意赅，“幻境中必有一件真实的东西。”
李莲花环顾四周——莲花楼、小狐狸精、尸体、雪花，还有眼前的张起灵……究竟哪一样才是真实的？
“是你。”李莲花忽然笃定道，直视张起灵的眼睛，“你是真的。”
张起灵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那九具尸体突然加速冲来。张起灵瞬间拔刀，刀光如练，却在触及第一具尸体时扑了个空——那尸体如烟雾般消散了。
“闭上眼睛！”张起灵喝道，“别被它们影响心神！”
李莲花依言闭眼，却在黑暗中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得不似活人，却异常坚定。
“跟我走。”张起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睁眼。”
李莲花任由对方牵引，在纯白幻境中穿行。
他听见风雪呼啸，听见诡异的脚步声，却始终紧闭双眼，只感受着腕间那点真实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松开了。
“可以了。”张起灵的声音说。
李莲花缓缓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莲花楼前，小狐狸精还在门口打盹，天空飘着细雪，而那九具尸体依旧整齐地躺在原处。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急忙转头，只见张起灵的身影已远在数十步外，即将消失在风雪中。
“等等！”李莲花再次喊道，“你究竟是谁？”
“我也想知道。”张起灵的声音远远传来。
“啊，别啊，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
张起灵的身影顿住，然后他转身回来，看向李莲花，看了足足半分钟，才说道，“你说的对。”
李莲花：“……”
“你有什么忌口的？”张起灵直接到厨房，厨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大铁锅。
“……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哦。”张起灵愣愣的看了大铁锅几眼。
果断的放弃用大铁锅。
他莫名的不想用这只锅。
大铁锅委屈极了，它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不要它？
李莲花拔了几个萝卜。
“我来洗，你坐着。”张起灵见李莲花脸色苍白，拧了拧眉。
进了房间找了一张被子往他身上盖，又用大铁锅了一锅火，放到李莲花面前。
“二哥，天气冷，你别乱动，坐着烤会火。”张起灵真的很认真的照顾着李莲花。
李莲花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噼啪作响的火堆前，看着张起灵笨拙地清洗萝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公子，”他轻声唤道，“萝卜皮要削掉。”
张起灵动作一顿，盯着手中的萝卜看了半晌，然后默默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那匕首通体乌黑，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此刻却被他用来——削萝卜皮。
李莲花看着那匕首在萝卜上小心翼翼地移动，忍不住扶额：“那个……用菜刀就好。”
张起灵抬头：“菜刀？”
“在厨房的刀架上。”李莲花指了指角落。
张起灵起身去找，不一会儿拿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回来，洗干净后，继续与萝卜搏斗。
他的动作格外认真，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你刚才叫我‘二哥’？”李莲花忽然想起这个称呼。
张起灵削皮的手停了一瞬，眉头微蹙：“嗯。”
“为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脱口而出。”张起灵继续手上的动作，“感觉应该这么叫。”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个突然出现的和他相似的黑衣男子身上透着太多谜团，却又莫名让他感到安心。仿佛他们真的曾经相识，只是自己忘记了。
萝卜终于削好了，虽然被削得坑坑洼洼，大小也极不均匀。
张起灵盯着那些萝卜块看了许久，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切成块，放进锅里煮就好。”李莲花忍不住指导。
张起灵依言照做，将萝卜块一股脑倒进锅中，又加了水，然后把锅架在火上。
两人围着火堆沉默地坐着，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小狐狸精不知何时醒了，蹭到李莲花脚边，警惕地盯着张起灵，却又不敢靠近。
“它怕你。”李莲花摸了摸小狐狸精的头。
张起灵看了一眼那小动物，眼神依旧淡漠，却稍稍收敛了周身的气息。
小狐狸精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放松了些。
“你从哪儿来？”李莲花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张起灵盯着跳跃的火光，许久才开口：“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照顾我？”
这次张起灵沉默得更久，久到李莲花以为他不会回答。
“也不知道，好像是，你太惨了。”他终于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火声掩盖，“我也没有记忆，可能答应过谁？”
“谁？”
张起灵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记得了。”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萝卜的清香渐渐弥漫开来。
李莲花看着氤氲水汽后张起灵模糊的侧脸，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人，或许真的与他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萝卜汤快好了。”张起灵忽然说道，打断了李莲花的思绪。
盛了两碗萝卜汤。
“嗯，谢谢。辛苦你了。”李莲花接过喝了起来，热腾腾的萝卜汤，让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二哥，你太瘦，光喝萝卜汤不行。”张起灵喝完萝卜汤，背着自己的刀往外走去。
“你去哪？外面天寒地冻的。”
“我去打猎，你的身体需要营养。”
“哎……”李莲花看着消失在大雪中的身影，整个人呆滞住。
他何时被人这么照顾过？
忍不住心中一暖，顿时心里百般滋味，忍不住想弹琴。
他从床底翻出两把琴，给小狐狸精输送了一点内力，防止它一会挂掉。
然后，开始了绝美的弹奏。
琴音有悦人与悦己。
李莲花的琴音悦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