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卷着深秋的枯叶,在林夏脚边打着旋儿。她死死攥着藏在袖口的水果刀,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听着身后渐远的汽车轰鸣声和打手的咒骂声,胸腔里的心脏仍在疯狂擂动,仿佛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黑色轿车的车灯在巷尾划出刺眼的光弧,最终消失在夜色里。林夏缓缓松了手,掌心的冷汗将刀柄濡湿,留下一道冰冷的水痕。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脱下运动鞋,小心翼翼地摸出鞋底那枚用纸巾裹着的红光-07芯片。芯片依旧冰凉,表面的“红光-07”刻字在巷口路灯的微弱光线里泛着冷光,像一颗嵌在黑暗里的毒牙。
奶奶的临终嘱托在耳边回响,苏芮失踪前的眼神、老周阴鸷的笑容、工厂坍塌时漫天的烟尘,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涌。她将芯片重新塞回鞋底,垫好鞋垫,站起身时,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那是之前被打手追赶时扭伤的,此刻肿得像个馒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寻秘者的追踪如同附骨之疽,她不能回自己的住处,也不能联系表哥陈峰——寻秘者肯定已经监控了她的所有通讯。她必须找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藏好芯片,再想办法解码它的秘密,完成奶奶的遗愿。
脑海里突然闪过母亲生前偶尔提起的往事。母亲说,城郊的梧桐巷里有一栋民国时期的绣坊老宅,名叫“锦绣阁”,是外婆的产业。外婆是民国时期小有名气的绣娘,锦绣阁曾是城郊最红火的绣坊,后来外婆去世,母亲不愿守着老宅,便将它锁了起来,几十年来鲜少有人踏足。母亲说那老宅偏僻得很,藏在梧桐巷的尽头,周围都是荒废的农田,平日里连路人都见不到几个。
“锦绣阁……”林夏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渐渐有了决定。那里或许是眼下唯一能让她躲过寻秘者追踪的地方。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在路口拦了一辆深夜的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她一身狼狈,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却也没多问,只是沉默地发动了汽车。出租车驶离市区,朝着城郊的方向开去,窗外的霓虹渐渐被漆黑的夜色取代,只有偶尔闪过的路灯,在车窗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林夏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拿着外婆绣的手帕给她看,手帕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针脚细密,色彩艳丽,母亲说那是外婆的拿手绝活“缠魂绣”。当时她只觉得绣工精美,如今想来,那绣帕上的纹路,竟和铜盒上的螺旋纹有几分相似。
出租车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停在了梧桐巷的入口。巷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牌,上面的“梧桐巷”三个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司机看了一眼漆黑的巷子,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姑娘,这里面连路灯都没有,你确定要进去吗?”
“嗯,麻烦你了。”林夏付了车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出租车很快掉头离开,车尾的红灯在夜色里缩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巷子里只剩下林夏一个人,还有风吹过梧桐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梧桐巷比林夏想象的还要偏僻。巷子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枝桠交错,在夜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地面上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湿滑得很。林夏扶着墙壁,一步步往里走,脚踝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走了大约十分钟,巷子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栋老宅的轮廓。那是一栋典型的民国时期砖木结构的建筑,青瓦白墙,飞檐翘角,只是墙面早已斑驳,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砖。老宅的院门是两扇朱红色的木门,上面布满了铜锈,门环是一只黄铜狮子头,嘴巴里的铜环早已失去了光泽。
林夏走到院门前,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像是沉睡了百年的巨兽被惊醒。她用力推开院门,一股浓郁的霉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院内的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草叶枯黄,在夜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只伸向她的手。地面上散落着枯枝败叶和破碎的瓦片,几棵老槐树的枝桠歪歪斜斜地伸着,将院子的天空割得支离破碎。正屋的门窗紧闭,雕花木窗上蒙着厚厚的灰尘,窗棂的雕花早已褪色,看起来像是一张张扭曲的脸。
林夏的目光扫过院子,最终停在了西厢房的方向。与正屋的死寂不同,西厢房的窗纸上竟透着一丝微弱的烛光,昏黄的光团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像是一只忽明忽暗的眼睛。
她的心脏猛地一紧,握紧了袖口的水果刀。这老宅几十年无人居住,怎么会有烛光?难道是寻秘者提前找到了这里,设下了埋伏?
林夏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朝着西厢房缓缓走去。荒草划过她的裤脚,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西厢房的窗户,烛光下,一个女子的剪影清晰地映在窗纸上——那女子穿着一身旗袍,身形纤细,手中似乎握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像是绣花针,正低头专注地绣着什么。
是苏锦娘?还是寻秘者的人?
林夏的脚步越来越慢,距离西厢房只有几步之遥时,她突然看到窗纸上的剪影动了一下,女子似乎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林夏下意识地躲在一棵老槐树后,心脏狂跳不止。
过了几秒,她探出头,再次看向西厢房的窗户。那微弱的烛光依旧亮着,可窗纸上的女子剪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难道是我眼花了?”林夏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疑惑。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窗纸上确实空空如也,只有烛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无论里面是什么,她都没有退路了。
林夏走到西厢房的门前,这是一扇雕花的木门,门闩早已腐朽,轻轻一推就开了。她推开门,一股混合着丝线腐烂的腥气、樟木的陈旧味和烛油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比院子里的霉味更加刺鼻。
西厢房是当年外婆的绣坊,里面的陈设依旧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样子。房间很大,靠墙摆着几个高大的樟木衣柜,柜门上雕着缠枝莲的纹样,柜角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润。房间中央放着几张绣架,绣架上还搭着未完成的绣品,绣线散乱地缠在绣架上,像是一团团乱麻。
烛光来自房间角落的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盏老式的铜烛台,蜡烛已经烧了大半,烛泪顺着烛台流下来,凝成了一坨坨蜡油。烛光摇曳不定,将房间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那些绣架、衣柜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像是一个个蛰伏的鬼魅。
林夏的目光落在八仙桌旁的一张绣案上,案上摆着一件未完成的旗袍绣品。那是一件月白色的真丝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缠枝牡丹的纹样,只是牡丹只绣了一半,花瓣的针脚还停留在半途。旗袍的面料早已泛黄,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最诡异的是,绣品针脚处的五彩丝线,竟在无风的房间里微微晃动,像是有生命般,顺着绣案缓缓爬行。
林夏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死死地盯着那些丝线,只见它们扭动着,像是一条条细小的蛇,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靠近。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铜盒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像是被火烤过一样。林夏连忙伸手捂住铜盒,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几乎要松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铜盒内部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与绣品上丝线的晃动频率完全一致。
藏在鞋底的芯片也开始震动,虽然隔着鞋垫和鞋底,那细微的震动却依旧清晰地传到她的脚底,与铜盒、丝线的震动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这是怎么回事?”林夏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低头看向怀中的铜盒,铜盒表面的螺旋纹在烛光的映照下,竟微微亮起了一层青铜色的光芒。光芒顺着螺旋纹流动,与绣品上丝线的纹路相互呼应,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她缓缓走到绣案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件旗袍绣品。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丝线的瞬间,铜盒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绣品上的丝线猛地缩回,像是受到了惊吓,重新缠回了绣案上的针脚处,一动不动。
铜盒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震动停止,螺旋纹的光芒也随之消失。藏在鞋底的芯片也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林夏愣在原地,看着绣案上的旗袍绣品,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这绣坊里的绣品,为什么会与铜盒和芯片产生共鸣?刚才窗纸上的女子剪影,到底是什么?难道这锦绣阁里,藏着和守秘者、寻秘者,还有红光-07芯片相关的秘密?
她想起母亲说过,外婆的“缠魂绣”是一绝,能让绣品栩栩如生,仿佛有灵魂一般。当时她只当是夸张的说法,现在看来,这“缠魂绣”或许并非只是普通的绣技,而是和守秘者的秘术有关。
林夏深吸一口气,走到绣案旁,仔细观察着那件旗袍绣品。旗袍的面料是上等的杭绸,虽然泛黄,却依旧柔软。牡丹的绣纹用的是五彩丝线,针脚细密,层次分明,显然是出自高手之手。她注意到,牡丹的花心处,有一个小小的螺旋纹绣样,和铜盒上的螺旋纹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小巧精致。
“原来如此。”林夏恍然大悟,“外婆也是守秘者的一员,这缠魂绣就是守秘者的秘术之一,而这件旗袍绣品,就是用缠魂绣绣成的,所以才会和铜盒、芯片产生共鸣。”
她的目光扫过绣坊的其他角落,发现墙上挂着数十幅刺绣作品,有花鸟鱼虫,有人物山水,每一幅绣品的角落,都绣着一个小小的螺旋纹。这些绣品显然都是外婆的作品,也都是用缠魂绣绣成的。
林夏走到樟木衣柜前,尝试着拉开柜门。柜门发出“嘎吱”一声响,缓缓打开。衣柜里挂着几件民国时期的旗袍,都是用缠魂绣绣成的,面料各异,绣纹精美。衣柜的底层,放着几个木盒,里面装着各色的丝线和绣花针,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收藏的。
她拿起一根绣花针,针身是银质的,针尖锋利,针尾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丝线在她的手中微微晃动,像是有生命一般。林夏能感觉到,这根丝线也在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与铜盒的能量相互呼应。
“看来这锦绣阁,就是外婆当年作为守秘者的秘密基地。”林夏心里想着,“她用缠魂绣作为掩护,守护着守秘者的秘密。而刚才窗纸上的女子剪影,或许就是外婆的执念,又或者是另一个和守秘者相关的人。”
林夏将绣花针放回木盒,关上衣柜门。她走到八仙桌旁,看着那盏燃烧的铜烛台,心里充满了警惕。这烛台的蜡烛显然是刚点燃不久的,不可能燃烧了几十年。难道真的有人提前来到了这里?是寻秘者,还是其他的守秘者?
她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其他的线索。绣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外婆的照片,照片上的外婆穿着一身青色的旗袍,手里拿着绣花针,笑容温婉。照片的边框是紫檀木的,上面也刻着螺旋纹。林夏走到照片前,轻轻擦拭着相框上的灰尘,照片里的外婆眼神似乎格外明亮,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就在这时,绣坊的门突然被风吹得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林夏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却看到门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烛光下,那身影穿着一身月白旗袍,手中握着绣花针,正是刚才窗纸上的女子剪影!
林夏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了袖口的水果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是谁?”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林夏看到她的眉眼温婉,皮肤白皙,只是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是鲜艳的红色,像是涂了血。她的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绣花针,针尖闪着寒光,朝着林夏的方向缓缓走来。
林夏一步步后退,后背紧紧贴在樟木衣柜上,退无可退。她看着女子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这女子是敌是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就在女子走到离她只有几步之遥时,林夏怀中的铜盒再次发烫,螺旋纹的光芒再次亮起。女子看到铜盒的光芒,身体猛地一颤,停下了脚步。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还有一丝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几秒,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被烛光融化了一样。她看了林夏一眼,又看了一眼绣案上的旗袍绣品,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烛光里。
绣坊里恢复了寂静,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林夏急促的呼吸声。林夏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这锦绣阁里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而她,已经卷入了这场围绕着芯片、守秘者和缠魂绣的漩涡之中,无法脱身。
林夏站起身,走到绣案前,看着那件未完成的旗袍绣品,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必须找到这里的秘密,找到解码芯片的方法,完成奶奶的遗愿,阻止寻秘者的阴谋。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不会退缩。
她将铜盒紧紧抱在怀里,藏好芯片,开始在绣坊里寻找更多的线索。她知道,这锦绣阁的夜,才刚刚开始,而她的冒险,也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