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舰队撤退的信号在月球联合指挥中心的屏幕上亮起时，指挥部内却没有响起预期的欢呼。
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失去战友的悲痛，以及一种沉重的压抑。
巨大的伤亡数字和“华山号”连同洛云帆司令、苏婉华总师等人确认殉国的消息，让这场“胜利”带着刺骨的寒意。
赵念中校接过了战场的临时指挥权，他的一条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脸上混合着硝烟与泪痕。
他站在指挥台前，看着星图上代表俄罗联邦舰队的绿色光点正在靠近，眼神复杂。
“回复俄罗联邦北风之神舰队：感谢贵方在此危急时刻的支援。我军刚经历苦战，需处理伤员及舰船，请贵舰队暂于指定区域停泊休整，具体事宜，容后再议。”
他的声音嘶哑，却保持着必要的礼节与警惕。
……
“昆仑”空间站，医疗舱。
洛城静静地躺在生命维持装置中，脸色苍白，呼吸平稳却微弱，仿佛只是熟睡。
秦书墨和杨凡、古再丽等人守在舱外，透过观察窗看着他。
“医生说他只是深度休眠，生命体征稳定，但大脑活动异常活跃，像是在……处理什么巨大的信息流。”杨凡低声说，试图安慰面色凝重的秦书墨。
秦书墨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洛城，但她的思维却在高速运转，分析着刚刚接收到的战场汇总报告以及俄罗联邦介入的情报。
“杨凡，古再丽，你们不觉得……俄罗联邦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秦书墨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杨凡一愣：“巧？他们不是来帮忙的吗？要不是他们出现，火星人说不定还不会撤得那么干脆。”
“帮忙？”
秦书墨微微摇头，转过身，背对着医疗舱，面向两位战友，“月球，从本世纪中叶我们启动‘广寒宫’计划开始，历经近一个世纪的投入与建设，才成为人类在月球上唯一拥有大规模常驻基地和完整工业链的国家。阿卡丽国、欧罗巴联邦乃至俄罗联邦，不是没有尝试过，但都因为持续投入成本过高、技术门槛等原因，最终未能形成与我们相抗衡的月球存在。”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次火星进攻，目标直指我们的广寒宫基地。他们是想摧毁我们一个世纪的心血，独占月球资源。而俄罗联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与火星两败俱伤，尤其是洛城……，嗯，我们在使用特殊武器重创火星网络，导致其阵脚大乱，即将被迫撤退的这个节点上，‘恰好’出现。”
秦书墨隐瞒了洛城的能力，这个信息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们，需要解释太多，她现在有点烦躁，并不想过多解释，所以用特殊武器的说法搪塞过去。
古再丽若有所思：“书墨姐，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来雪中送炭，而是来……趁火打劫的？”
“更准确地说，是来‘摘桃子’和‘划地盘’的。”
秦书墨眼神冰冷，“他们看到了我们击退火星的实力，也看到了我们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此时以‘援军’姿态出现，既在国际舆论上占据了道德高地，又拥有了与我们进行月球事务谈判的‘资本’。我几乎可以预见，他们的外交照会很快就会抵达地球，主题必然是‘合作开发月球’、‘维护月球战略平衡’等等，其核心目的，就是要打破我们华夏在月球事实上的独占局面，为他们自己争取一块月球蛋糕。”
杨凡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
“大国博弈，从来如此。”
秦书墨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俄罗联邦不可能坐视我们独自消化月球红利，也不可能真的希望火星彻底击败我们让局势失控。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和火星互相消耗，然后他们以调停者或合作者的身份介入，从中牟利。”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医疗舱内的洛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而且，刚才我们的特殊武器展现出的那种能力……太过惊人。我怀疑不止火星在收集数据，俄罗联邦的传感器恐怕也捕捉到了异常。看来接下来围绕这个事情，也会有一番争论。”
就在这时，一名空间站的通讯官快步走来，向秦书墨敬礼：“秦上尉，华夏最高统帅部急电！命令您立刻前往通讯中心，参加加密视频会议。同时，俄罗联邦驻地球大使已向我方外交部提交了正式函件，希望就‘月球战后安全与开发合作’事宜进行紧急磋商。”
秦书墨与杨凡、古再丽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来，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尽，谈判桌上的博弈已经开始了。”秦书墨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那份属于她的冷静与干练，“照顾好洛城。我去去就回。”
她转身离去，步伐坚定。外部的威胁暂时退却，但内部的暗流与未来的隐患已然浮现。
这场月球保卫战，或许只是一个更宏大、更复杂棋局的开端。
……
火星，新奥林匹亚城，最高统帅部
与月球战场和地球空间站的凝重不同，火星统帅部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利亚姆·诺维达的败退报告，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阿布凯奇·诺维达速战速决的幻想。
阿布凯奇背对着巨大的星图，听着利亚姆通过量子通讯传来的汇报，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危险。
“……兄长，情况就是这样。华夏的抵抗意志远超预期，洛云帆夫妇的顽固拖延了我们关键性的突破。而最后时刻，那个来自‘昆仑’空间站的、无法解释的大范围网络瘫痪攻击，以及俄罗联邦舰队的突然介入，迫使我认为，继续强攻已不符合成本效益。”
利亚姆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虽然保持着冷静，但难掩其中的一丝挫败与惊疑。
阿布凯奇缓缓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怒火，只有深不见底的寒冰。“损失评估？”
“华夏方面承影和赤霄舰队伤亡超过了四分之三，我们第七、第八舰队合计损失巡天级护卫舰十六艘，重巡洋舰八艘，各类突击舰、辅助舰五十几艘，‘猎犬’机甲损失超过四成。人员伤亡……正在统计。”利亚姆的声音低沉下去。
“所以，我们不仅没能拿下广寒宫，还损兵折将，损失了近一半的实力，等于一个舰队打没了，并且让俄罗联邦那群鬣狗找到了插足月球事务的借口？”阿布凯奇的语气平淡，却让通讯另一端的利亚姆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是我的失职，兄长。”利亚姆立刻承认。
阿布凯奇摆了摆手，走到星图前，目光锁定在代表“昆仑”空间站的光点上。
“失职与否，稍后再议。现在，告诉我你最在意的那部分——那个‘无法解释的网络瘫痪攻击’。”
利亚姆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才是兄长真正关心的重点。
“技术团队已经初步分析了战场传感器和幸存单位记录下的数据。可以确认，攻击源精确指向华夏的‘昆仑’空间站。其能量波形极其特殊，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武器系统，无论是能量武器、动能武器还是常规的电子战手段。”
他调出了一组复杂的数据流，呈现在阿布凯奇面前的全息投影上。
“这是一种……近乎规则层面的干扰。它并非摧毁硬件，而是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切断’或‘覆盖’了基于神经链接和量子通讯的战斗网络。受影响单位在攻击期间，其AI辅助系统、驾驶员神经链接、甚至部分战舰的自动化火控系统都出现了短暂的功能性失联。持续时间约60秒。”
“规则层面……”阿布凯奇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能确定发动者吗？”
“无法百分百确定，但结合我们之前‘捕蝇草’计划收集到的零碎信息，以及能量波动的生物特征频谱分析……”
利亚姆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肯定，“有超过95%的把握，发动者就是那个承载了曦光文明的年轻学员——洛城！洛云帆和苏婉华的儿子！而且我们怀疑是因为看到他父母牺牲，才爆发出强烈的能量。”
阿布凯奇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果然是他……曦光文明……不愧是连阿古斯文明都为之忌惮的存在，竟然能让一个人类个体，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他看向利亚姆：“这份数据，是此次行动最重要的收获。立即将相关数据列为最高机密，移交‘阿古斯遗迹’研究总署，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分析！我要知道这种能力的原理、限制，以及……如何复制，或者，如何防御和反制！”
“是！兄长！”利亚姆立刻领命。
“至于撤退，”阿布凯奇的目光再次投向星图，手指在地火之间的L2拉格朗日点轻轻一点，“命令舰队在此处集结休整，补充物资，修复损伤。这次失利，只是暂时。我们虽然损失了一支舰队，但是获得的信息也足以理解此次损失。”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残酷：
“让他们先为暂时的‘胜利’沾沾自喜吧，让他们去和俄罗联邦扯皮月球利益的划分。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积蓄力量。等我们破解了曦光文明的秘密，或者找到了对付它的方法……下一次，就不会再有意外了。月球，终将属于火星。而那个洛城……他将是我们的首要目标，要么掌控，要么……彻底毁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