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破空声中，冲锋在前的铁骑接连栽倒。战马嘶鸣与士卒哀嚎混作一团，鲜血很快将黄土染得斑驳陆离。仅一轮齐射，便有数百西凉兵卒命丧铁蹄之下。
\"好个狡猾的杨坚！\"吕布怒喝，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将袭来的箭矢尽数斩落。他死死盯着高处那道挺拔身影——杨素正冷漠地俯瞰着战场。
对岸众人又惊又喜，杨坚更是激动得浑身发颤。寨墙上的杨素微微颔首，随即厉声喝令：\"速派舟楫，接应渡河！\"
黄河浊浪排空，杨素令旗挥动，二百余艘轻舟如离弦之箭破浪而出。每船并立两名精兵，铁臂翻飞间木桨激起千层浪，直扑北岸。
\"众儿郎，登舟！\"杨坚长剑归鞘，踏鞍飞身，青袍猎猎落于船首。残存千名杨家子弟纷纷跃上轻舟，血染征袍的将士们在这宽阔河面上竟显得格外从容。
转眼间，满载将士的船队已至中流。杨素见机不可失，急令箭阵收兵，亲率伏兵登上来时备好的战船。西凉军攻势为之一滞，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家船队渐行渐远。
岸边赤兔马嘶鸣驻足，吕布画戟指 ** 喝。眼见仇敌已至三百丈外，纵有贯日箭术亦难追击。方天画戟怒劈青石，石裂如腐。\"张济！\"温侯眸中火光迸射，\"速返洛阳复命！\"
张绣按剑欲言，却被叔父以目制止。\"温侯息怒。\"张济拱手低眉，\"末将这便整军回京。\"三千铁骑转瞬绝尘而去，只余滔滔黄河水拍岸作响。
北岸杨柳依依，杨坚与杨素执手相看。\"三弟...\"杨坚喉头微动，\"大哥他...\"话未出口，杨素已浑身剧震。听闻杨彪命丧吕布箭下，这位沙场悍将竟踉跄跪地，十指深深插入泥土：\"吕奉先！不报此仇，杨素誓不为人！\"悲愤之声响彻河岸，惊起数只寒鸦。
杨素话音未落，身后一员少年将领纵马疾出，怒喝道：\"待我他日撞见吕布那厮，必用浑天槊取其性命，为伯父报此血仇！\"声若雷霆，战意滔天，尽显少年悍勇之姿。
杨坚举目望去，见这少年将约莫十七八岁，生得虎背熊腰。头戴乌金发冠，身着紫金战甲，掌中一杆浑天槊寒光凛冽，果然英姿勃发。
\"处道，这位少年将军是？\"杨坚颇感兴趣地问道。
杨素拉过少年，笑道：\"玄感，还不快来拜见二伯父！\"又向杨坚引见：\"二哥，此乃侄儿杨玄感。年初刚从弘农接来河东，如今随我左右。\"
这杨玄感本是杨素带入世间的英才，此世仍为其子嗣，更凭过人武艺成为白波军第一猛将。
\"真乃少年英雄！\"杨坚见他气度不凡，由衷赞叹。
\"二哥路途辛苦，不如即刻启程返回安邑，让小弟设宴为诸位接风。\"杨素爽朗说道。
\"善，出发。\"杨坚振臂一挥，大队人马当即向安邑方向迤逦而行。
............
董卓虽多在城外鹛坞居住，偶尔也会入朝议事，小住太师府数日。是以府中仆役日日洒扫，楼阁雕栏、假山流泉皆极尽奢华，较之鹛坞亦不逊色。今日洛阳杨家起事，险些令他命丧刺客之手。
此刻董卓哪还有心思回鹛坞享乐，急令大军入城搜捕杨家余党。数万西凉悍卒横行街巷，但凡可疑之人尽数拘拿，若有反抗便当场格杀。一时间洛阳百姓人人自危，无辜丧命者不可胜数。
太师府内，董卓背着手来回踱步，横肉丛生的脸上不时闪过凌厉杀机。他在等待吕布复命，深信此去必能带回叛贼首级——尤其是杨彪、杨坚二人，定要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奉先啊......\"董卓暗自沉吟，忽闻门外脚步急促。抬眼望去，正是吕布与张济联袂而来。
\"末将参见太师！\"
\"儿臣拜见义父！\"
二人躬身行礼。董卓大手一挥，急不可待地问道：\"可擒得杨彪、杨坚二贼？\"
吕布与张济面面相觑，神情局促。视线相触刹那，张济慌忙垂首，显然不愿应答，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吕布。
吕布轻蔑地扫了张济一眼，抱拳禀道：\"禀义父，杨彪已被儿臣射杀，杨坚等逆贼却从孟津渡口逃脱了！\"
\"什么！杨坚跑了？！\"董卓猛然站起，满脸难以置信。待瞧见张济深埋的头颅，方才恍然大悟，顿时暴怒如雷：\"废物！全是废物！五千西凉精锐配你这天下第一猛将，竟让叛贼逃脱，简直荒唐！本相养你们何用！\"
盛怒之下，董卓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二人。张济的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
突然，吕布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董卓那肥胖身躯竟迸发出凛冽杀机。他心头一颤，暗想自己出生入死竟换来这般对待，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太师明鉴！\"吕布猛然抬头，毫不避让地迎上董卓噬人目光：\"末将与张将军已将叛贼围困孟津渡，怎料渡口突然杀出五千水军，箭如雨下阻我追兵。杨坚等人正是被这支奇兵接应过河！\"
此刻吕布已不再自称\"儿臣\"，连\"义父\"的称呼也换成了\"太师\"。董卓那句\"废物\"彻底刺痛了他的自尊。
废物？若我吕布真是废物，你董卓早被十八路诸侯踏平！若不是我吕布，你早命丧杨坚刺客之手！
这念头如野草疯长。吕布偷眼打量董卓，只见他鬓角斑白，面色晦暗，显然已被酒色掏空身子。某个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察觉吕布神色有异，董卓这才醒悟方才言语过激。如今群雄环伺，还需倚仗吕布征战，万不可寒了猛将之心。可他身居相位多年，要他屈尊认错绝无可能。
进退维谷间，董卓只得干咳一声挥袖道：\"罢了，事已至此。尔等且退下。\"
望着吕布与张济远去的身影，董卓重重拂袖返回内室，很快便传出器物碎裂与暴怒的呵斥声。
府中仆婢闻声瑟缩在廊柱后，连呼吸都屏住了。董相国向来阴晴不定，动辄鞭笞婢仆，众人脖颈间仿佛时刻悬着利刃。
\"但求今日莫要再见血光。\"有老仆闭目暗祷。
\"老匹夫怎还不咽气！\"墙角小厮将咒怨咬碎在齿间。
——朔风卷征旗·新兴五年元朔
破晓时分的幽州忽降暴雪，千里疆域尽染琼瑶。呵气成霜的严寒中，披着狐裘的伍奎 ** 庭前，脚下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主公。\"杨妙真携幼子踏雪而来，将玄色大氅覆于夫君肩头。小儿扑簌着睫毛上的雪花，脆生生唤着爹爹。伍奎揽住妻儿，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含笑的双眸。
这四年间，幽州仓廪充实，冀州物阜民丰，唯有并州在流寇劫掠下满目疮痍。听闻昨夜暴雪冻毙流民无数，伍奎掌中茶盏凝结的冰晶，恰似他眼底的寒意。
内院传来食盒开合的声响，梳双鬟的侍女踩着新雪近前：\"请老爷夫人用朝食。\"她腕间银镯在雪光里晃出细碎的亮斑，像落在玉盘上的桂花蜜。
“金莲妹妹，和你说过多少次啦，别叫我夫人，多生分呀！叫姐姐才亲近呢。”杨妙真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握住 ** 的手腕，语气温柔似水。
伍奎也在一旁笑道：“就是啊金莲，咱们早就是夫妻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子，还这么见外做什么？”
这次回蓟城，伍奎本想风风光光娶 ** 过门，可 ** 却怎么也不肯答应。追问缘由，她只是抿唇不语。
伍奎猜想，或许 ** 心底仍有一丝顾虑，毕竟她孀居多年，又出身寒微，怕配不上自己。
** 听着杨妙真亲切的话语，感受着伍奎炽热的目光，心里甜得像吃了蜜糖。她望着伍奎期待的眼神，只是浅浅一笑，轻轻摇头。对她来说，能日日伴在伍奎身侧，便是最大的幸福。
伍奎与杨妙 ** 视一笑，眼中尽是无奈。虽然 ** 没有明说，但那神情已然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罢了，这事儿往后再说。来，先用膳！”
伍奎朗声一笑，将话题轻轻带过。
……
洛阳北宫，天子寝殿
十六岁的刘协头戴冕旒，身着龙袍，经过四五年的 ** 历练，原本稚嫩的面庞已初现威严。此刻，他正对坐着一位绝色佳人——那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凤冠霞帔，姿容绝世。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通身的气度竟让人恍然觉得，她才是这大汉江山真正的主人。
这便是新晋的皇后武瞾，小字媚娘。因德才兼备、姿容绝世，日前刚被册立为后。
武媚娘素手纤纤，将一块芙蓉糕切成小块，递到刘协面前：“陛下，请用。”
刘协接过糕点却搁在案上，眉头深锁：“皇后啊，如今杨氏一门也被董贼逐出洛阳，朕又失一臂膀。这糕点，朕实在难以下咽。”
说罢重重叹息。那萧索的背影，竟让人错觉这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董卓擅权、诸侯割据，这些纷扰早让少年天子寝食难安。才这般年岁，鬓边已隐现霜丝。
武媚娘轻抿一口糕点，待细细咽下，方从容道：“陛下，杨氏离京，未必是祸事呢。”
刘协眉梢微挑，露出困惑神色：\"爱卿此话怎讲？杨家祖辈皆为汉室肱股，仅府中门客便不下千余。若有他们助力，诛除董卓当更有胜算。如今杨家骤然离京，反倒令讨董势力折损大半。\"
武媚娘朱唇微扬，眼底闪过一丝锐芒：\"陛下可知，如今皇权衰微，各方诸侯拥兵自重。杨家累世公卿，谁能担保他们未有问鼎之心？倘若洛阳落入杨家之手，只怕又是一个董卓。\"
\"更何况，\"她压低嗓音，\"这四载春秋，董卓欺凌圣驾之时，可曾见杨彪为陛下进过半句忠言？世道浇漓，人心叵测啊。\"
刘协闻言怔忡，半晌方长叹：\"是朕思虑不周了。\"忽又凑近低问：\"那支秘密新军，操练得如何？\"
\"武三思与白文豹两位将军日夜在邙山练兵，\"武媚娘正色道，\"如今已堪一战，对付董璜的羽林卫当无大碍。\"
听到董璜之名，少年天子指节捏得发白：\"这厮仗着董贼之势，竟敢屡次轻慢于朕......\"
\"臣妾已暗中联络皇甫嵩等人，\"武媚娘适时转开话头，\"皆愿誓死效忠陛下。\"
\"妙极！\"刘协霍然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衣袍带起阵阵微风，\"有爱卿相助，何愁汉室不兴！\"他忽然驻足，眼中迸出寒光：\"董贼，且让你再猖狂几日。\"
幔帐深处，帝后二人的低语渐不可闻。唯有更漏声滴滴答答，见证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筹谋。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新兴五年暮春。兖州昌邑城内，曹操的府邸正门对着最热闹的街市，朱漆大门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
数载烽烟过后，曹操终于荡平兖州境内的黄巾余孽与各处流寇。在征讨过程中，他采纳郭嘉、荀彧\"怀柔为上，武力次之\"的方略，一面陈兵城下震慑敌胆，一面派遣使者游说劝降。这般恩威并施之下，大批黄巾军不战而降，曹军实力骤增，拥兵十五万，谋臣猛将齐聚帐下，俨然已成中原最强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