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是个不足两丈的石室，冷玉砖缝里渗出细密水雾，中央青玉台托着颗鸽蛋大小的晶石——那便是天机引珠。
安燠指尖刚触到珠体，掌心便传来细密的痒意，像有无数星砂在皮肤下游走。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叮！
检测到宿主接触'天机引珠'，当前契合度97%，建议优先验证天道标记】
她深吸两口气，转身冲洞外喊：\"程砚！\"
洞外钉耙砸地的闷响骤停。
程砚裹着一身松针冲进石室，熊耳尖还沾着半片枫叶：\"怎么？
灯阵要塌了？\"
\"不是。\"安燠举起引珠，\"我需要你用不周山血脉滴上去。
系统说这珠子可能被天道标记过，你的血脉能验出来。\"
程砚的瞳孔瞬间缩成竖线——那是熊妖动了真格的标志。
他抽出腰间短刀，在指尖划出道血线，暗红血珠刚要坠落，却被引珠吸了过去。
珠体表面泛起橙红光晕，像被火烤的蜜蜡，却只烫得程砚耳尖泛红，再无其他动静。
\"成了？\"安燠凑近看，鼻尖几乎碰到程砚沾血的指尖。
\"嗯。\"程砚慌忙缩回手，用另一只手搓了搓裤腿，\"珠子没冒黑烟，应该没被做记号。\"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师祖说过，不周山血脉是天道漏网的缝，专克这种标记。\"
安燠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她把引珠揣进怀里，转身往洞外走：\"去窥虚镜那里。\"
程砚跟在她身后，钉耙扛在肩头：\"我先去布防。
刚才有两个巡山仙官想往灯阵里扔符咒，被我用钉耙挑了帽子。\"他压低声音，\"他们身上有南天门的檀香，怕是李靖派来的。\"
安燠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是李靖？\"
\"他总爱烧沉水香。\"程砚撇了撇嘴，\"上回他来查山，我藏在树后的蜂蜜罐子全被熏苦了。\"
安燠忍俊不禁，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熊耳朵：\"怪不得你总说神仙比妖怪麻烦。\"
程砚耳尖发烫，却没躲：\"快去吧。
我在山门外设七重逆听障，再放五十只匿息蚁去南天门外——涂了你给的桂花蜜，保准他们闻不出来。\"
等安燠抱着引珠爬上洞府最高处的石台时，程砚已经在山门外忙得脚不沾地。
她看见他的钉耙在地上划出火星，七道青色光障层层叠叠升起；又看见他蹲在草丛里，用竹片往飞蚁背上涂蜜，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小崽。
窥虚镜是块半人高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
安燠用袖子擦了擦，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自从上回被雷楔劈碎妖丹，她的气色就没好过。
她深吸一口气，将引珠按进镜身中央的凹痕里。
\"咔嗒\"一声，引珠与镜身严丝合缝。
安燠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咒语，喉头发紧。
她摸了摸腰间程砚送的山杏核挂坠，轻声念道：\"非我欲窥天，乃天自藏垢。\"
石台下突然卷起狂风。
窥虚镜发出嗡鸣，镜面泛起涟漪，像投了石子的深潭。
程砚的声音从山门外传来：\"时辰到了！\"
安燠咬破舌尖，腥甜漫开。
她对着镜子喷出一口精血，血珠撞在镜面上，炸成红色烟花。
下一秒，整座不周山脉的天空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一道银白色光幕自云层垂落，足有千丈高，像条倒悬的银河。
画面开始流动。
安燠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穿月白狐裘，跪在昆仑雪原的雷台上，双手捧着枚虫形舍利，青光从指缝漏出，染白了周围的雪。
她张着嘴，似乎在喊什么，可画面里没有声音。
\"那是我要呈给天庭的佛骨虫茧。\"安燠喉咙发哽，\"我发现它们能净化妖丹里的戾毒，想请神仙们推广......\"
程砚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他望着光幕里的画面，熊毛软趴趴地垂着：\"后来呢？\"
后来，远处云端落下道金符。
安燠在画面里看见自己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可根本来不及躲。
金符穿透她的胸口，血花在雪地上绽开，像朵畸形的红梅。
紧接着，九道天雷劈下，将她的尸体连同虫茧一起烧成灰烬。
\"看金符！\"程砚突然低吼。
安燠凑近光幕。
金符落地时碎成几片，其中一片上的朱砂痕迹还未褪尽——\"兜率宫·老君亲鉴\"七个字，像把淬毒的刀。
画面一转。
太上老君坐在丹炉前，白眉低垂。
他袖袍微动，指尖划过一页丹册，声线轻得像云：\"此物不宜现世，封之。\"
石台下突然炸开惊呼。
安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山脚下围满了人——巡山仙官、路过的散修、甚至几个挑着山货的凡人，全都仰头望着光幕。
有个小仙官指着天空尖叫：\"那是千里眼的琉璃镜！
画面传进凌霄殿了！\"
千里眼的法器在云端炸开金光。
画面穿透层层天机封锁，强行挤进了所有能观天的法器里。
安燠看见远处南天门方向腾起紫雾——那是李靖的降魔杵在震颤；又看见西方佛国方向飘来片青莲，是地藏王的使者到了。
\"既见天机，岂能装聋作哑？\"使者的声音像晨钟，撞得光幕都晃了晃。
安燠突然眼前发黑。
她踉跄两步，扶住窥虚镜，五脏六腑像被重锤砸过。
刚才强行调用天道权限，她的妖丹几乎要裂开。
程砚眼疾手快接住她，熊抱得死紧：\"你撑住！
我这就去拿续魂草......\"
\"不用。\"安燠扯了扯他的衣襟，\"我赢了。
他们没法再装看不见。\"
系统突然在识海震动，提示音像敲破锣：【警告！
天机篡改判定启动！
预计六个时辰后将迎来'归墟清剿令'——目标：所有参与见证者！】
安燠猛地抬头。
窗外，原本熄灭的七盏灯笼正缓缓复燃，红光里浮着细碎星芒，像极了三百年前劈她的雷楔。
程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熊毛根根竖起。
他把安燠抱得更紧，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有我在。\"
安燠靠在他怀里，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她瞥见洞角积灰的铜鼎——那是程砚提过的，初代守山神留下的山祀铜鼎。
鼎身刻着的\"不周\"二字，正随着灯笼的红光微微发亮。
\"程砚。\"她轻声说，\"那铜鼎......\"
\"等天亮再说。\"程砚打断她，抱着她往内室走，\"先睡会儿。
六个时辰......够我把整座山都变成铜墙铁壁。\"
安燠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程砚转身时，腰间挂着的山杏核挂坠——那是他们刚认识时，他翻了三座山摘的山杏，晒成干后穿成的。
而洞外，灯笼的红光与天际的光幕交缠，像团烧不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