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褶皱之域·时间的回音
望舒号驶入那片“会消失的星域”时，像是穿过了一层融化的玻璃。舷窗外的星光突然变得粘稠，星轨不再是笔直的银线，而是像被孩童随意弯折的铁丝，在空中拧出麻花般的弧度。顾星辞的探测仪屏幕彻底花了，各种数据乱成一团，最后定格在一行闪烁的乱码上——像是时间本身也在这里失了章法。
“头好晕。”杉菜扶着舱壁，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空气中拉出残影，“这里的时间好像……在打哆嗦？”
沈砚的透明晶体悬浮在舱中，表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光晕，像是同时映出了无数个瞬间的自己：“不是哆嗦，是重叠。我们周围存在着无数个时间碎片，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甚至在倒流。”
话音刚落，望舒号突然剧烈震颤。舷窗外闪过一艘星舰的影子，锈迹斑斑的船身上印着“漫游者七号”的字样——正是铁老提到过的五百年前的勘探舰系列。但那影子只出现了半秒，就像被橡皮擦抹掉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仿佛从未存在过。
“刚才那艘船……”文茜的望舒水晶烫得惊人，“它的求救信号和这个星域的能量场缠在了一起，像是被永远困在了某个瞬间。”
道明寺突然指着前方：“看那边！”
众人望去，只见虚空中漂浮着无数星舰的虚影，有的崭新如刚出厂，有的已经破碎成齑粉，有的甚至能看到船员在甲板上走动，却像默剧般没有任何声音。这些虚影时隐时现，彼此穿透，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星舰群像图。
“它们就是铁老说的‘消失的星舰’？”顾星辞试图锁定其中一艘的能量信号，却发现每次瞄准的都是不同时间的它——前一秒还是完整的，下一秒就成了残骸，“这里的时间不是线性的，更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过去、现在、未来全挤在了一起。”
望舒号缓缓穿过这片虚影之海。突然，一段清晰的呼救声顺着能量流飘进船舱，不再是断断续续的杂音，而是带着真切的焦急：“这里是‘归燕号’货运舰！我们被困在时间褶皱里，船体正在被不同时空的引力撕扯！重复，我们的引擎室已经……”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断的录音带。文茜的望舒水晶突然指向左前方：“是那艘！”
那里悬浮着一艘货运舰的实体，一半船身还保持着完好的银白色，另一半却已经锈成了褐色，甚至能看到船员的影子在舱内慌乱地跑动，却始终停留在“奔跑”这个动作里，像是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
“它的时间卡在了出事前的最后一刻。”沈砚的晶体光芒闪烁，“如果我们直接靠近，会被它所在的时间流卷进去，可能永远困在这一秒。”
“那怎么办？见死不救？”道明寺急得抓过万能扳手，“本少爷可没这习惯！”
顾星辞盯着探测仪上偶尔跳出来的正常数据，突然有了主意：“看这些星舰虚影的出现规律——它们总在能量场最稳定的‘褶皱缝隙’里显形。我们可以让望舒号降低能量输出，像潜水一样躲进缝隙里，避开时间乱流的撕扯。”
文茜补充道：“望舒水晶能和归燕号的求救信号共鸣，或许能帮他们暂时稳定船体周围的时间场。”
望舒号像一条灵活的鱼，小心翼翼地滑入两道扭曲星轨之间的缝隙。这里的时间流速明显平稳了些，舷窗外的残影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当靠近归燕号时，五人终于看清了它的窘境：船身中间有一道清晰的“断层”，断层两侧的金属呈现出不同的老化程度，一侧的船员还在大喊着抢修，另一侧的座位上却积着厚厚的灰尘，仿佛已经空了百年。
“归燕号，听到请回答。”顾星辞打开通讯频道，声音带着轻微的震颤，“我们是望舒号，正在靠近你们的时间缝隙。”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在风沙里埋了很久：“……有人吗？我们被困在这里……好像才过了十分钟，又好像过了一辈子……”
“别慌，”文茜让望舒水晶释放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住归燕号的船体，“我们的水晶能暂时稳住你的时间场，你试着启动备用引擎，跟着我们的光轨走。”
归燕号的备用引擎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轰鸣，像是老机器在咳嗽。断层处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杉菜突然想起什么，把火心果种子撒向归燕号——那些种子接触到船体的瞬间，竟长出带着红光的细丝，顺着断层缠绕起来，形成一道临时的“时间绷带”。
“火心果的能量能中和时间的侵蚀！”杉菜惊喜地看着那些细丝，“就像给伤口止血！”
道明寺则操控着望舒号的机械臂，把一块从星骸之城带的能量结晶精准地抛进归燕号的引擎室：“这是铁老给的‘时间润滑剂’，能让引擎在乱流里转得顺溜点！”
在五人的协作下，归燕号终于缓缓动了起来。它像一头受伤的巨兽，跟在望舒号身后，一点点驶出那片布满虚影的区域。越往外走，周围的时间褶皱越平缓，星轨逐渐舒展开来，探测仪上的数据也开始恢复正常。
当两艘船终于冲出那片扭曲的星域，归燕号的船员们才敢打开舱门。他们看起来既年轻又苍老，有的人脸上还带着十分钟前的焦急，有的人眼角却突然多了几道皱纹——显然，他们在时间乱流里经历了不同的“时长”。
“谢谢你们……”归燕号的船长，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握着顾星辞的手，声音还在发颤，“我们载着一船‘记忆罐头’，是各个星球委托运送的文明记录，差点就带着这些记忆永远困在里面了。”
他打开一个罐头，里面立刻飘出一段全息影像：那是轮回星上某次平衡仪式的完整记录，比沈砚晶体里的画面更清晰；还有归航星上不同种族第一次交换食物的场景，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不能消失的故事啊。”杉菜看着影像，眼眶有些湿润。
归燕号的船员们邀请他们共享晚餐。餐桌上摆着用记忆罐头还原的食物：有共生之海的星芒果，咬下去会爆出一段古老的歌谣；有星骸之称的金属面包，嚼起来带着齿轮转动的脆响。
“前面还有一片‘回响星云’，”船长指着星图，“据说那里能听到宇宙诞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但最近不太安稳，总传来奇怪的噪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文茜的望舒水晶轻轻震颤，这次传递来的不是求救信号，而是无数细碎的声音，像风吹过装满秘密的瓶子。沈砚的晶体则浮现出一片紫色的星云，中心处有一个不断收缩又膨胀的光点，像是在呼吸。
“很多声音挤在一起？”道明寺挑眉，“听起来比世间乱流热闹多了！本少爷倒要去听听，到底是谁在说悄悄话！”
杉菜已经把新的火心果种子装进背包：“说不定那里也有需要帮忙的‘声音’呢？就像归燕号的求救信号一样，只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望舒号与归燕号告别时，船长把一罐“最初的星尘”送给了他们：“这是从回响星云边缘收集的，据说能放大最微弱的声音。或许对你们有用。”
望舒号的光轨转向那片紫色的星云。星芒吊坠里，又多了一段归燕号引擎的轰鸣，混杂着时间褶皱被撑开的轻响。五人望着前方不断闪烁的星云，知道那里等待他们的，或许是宇宙最古老的秘密，或许是被遗忘的文明低语，但无论是什么，都值得被认真倾听。
毕竟，宇宙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沉默的星辰，而是那些跨越时空、穿透阻碍，依然要被听见的声音。而他们，不过是恰好路过，又恰好愿意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一听罢了。
望舒号的影子融入紫色的星云边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即将漾开一圈圈声音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