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在视网膜上炸开的瞬间，苏晚竹的太阳穴突然刺痛。
像是被人用银针刺穿了耳膜，嗡鸣从颅内深处翻涌而出，震得她眼前发黑。
陆昭护着她的手臂收紧，她张了张嘴，想问“怎么回事”，却只看见自己的唇瓣在动，听不见任何声音。
“阿竹？”陆昭的嘴型在她眼前张合，眉峰皱成锋利的刀刻线。
他晶化的右手搭在她后颈，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脉——那是他在试探她的脉搏。
苏晚竹这才意识到，方才空间崩塌的轰鸣、碎石相撞的脆响、影莲消散前的尖啸，此刻全成了无声的哑剧。
她抓住他晶化的手腕，指腹蹭过那些蓝白色的晶体纹路。
晶体表面还残留着方才替她稳住莲火时的余温，她对着他的眼睛用力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比了个“听不见”的手势。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未晶化的左手立刻抚上她耳后，指尖在那片薄皮肤上轻轻叩了两下——是摩斯密码的“疼吗”。
苏晚竹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心跳声透过掌心传来，一下，两下，强而有力。
陆昭紧绷的肩背这才松了些，喉结滚动着说了句什么，她看不见口型，但从他垂落的眼睫和抿紧的唇能猜到，大概是“别怕”。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一道黑影从上方裂缝中直坠而下，带起的风掀起苏晚竹额前碎发。
她抬头，正撞进一双猩红的眼睛里——玄夜脖颈处的血月胎记在晶化光芒中泛着妖异的紫，胸口两枚晶核正剧烈震颤，暗红与幽蓝的光流在他体表交织，竟在虚空中撕开一道泛着土黄色的裂缝，隐约能看见裂缝深处缠着无数发光的丝线。
“你们阻止不了纯粹的存在！”玄夜的嘴型夸张地咧开，苏晚竹虽听不见声音，却从他扭曲的表情里读出了癫狂。
他抬起的右手突然迸出刺目白光，原本悬浮的碎石表面瞬间覆上一层冰晶，连陆昭晶化的右臂都泛起细密的裂纹。
“陆昭！”苏晚竹本能地拽他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按进怀里。
她的脸贴着他未晶化的左胸，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那是在警告她危险。
下一秒，地面传来震感，她顺着陆昭按在地面的手掌感知震动频率：三长两短，是“晶化蔓延”。
她这才发现，陆昭右臂的晶化层不知何时已爬至肩胛骨，蓝白色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方向蔓延。
他的体温在下降，方才还滚烫的左手此刻冷得像块冰，可环着她的手臂却始终没有松开半分。
“告诉我节奏。”苏晚竹将指尖按在他晶化的掌心，晶体质地细密，震动传来的频率比皮肤更清晰。
她闭着眼，通过晶体传递的震动感知玄夜的动作——那是种类似心跳却更暴戾的波动，每一下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陆昭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晶化的右手覆上她手背。
他的能量波动突然变得规律，一下，两下，与玄夜的震颤形成微妙的错位。
苏晚竹顺着这节奏翻转手腕，莲火从指尖腾起——这次没有剑形，而是凝成一张薄如蝉翼的火网，精准地缠上玄夜胸口的双生晶核。
“嗤——”
即便听不见声音，苏晚竹也能通过陆昭掌心的震动感知到晶核被灼烧的剧烈震颤。
玄夜的表情瞬间扭曲，他狂乱地挥动手臂，带起的风割得苏晚竹脸颊生疼。
陆昭突然抱着她就地翻滚，晶化的右臂撞在一块碎石上，溅起一串蓝白色火星——那是晶体与岩石摩擦的痕迹。
“小心脚下！”
这次苏晚竹看懂了陆昭的口型。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方才被晶化的地面下，有暗褐色的纹路正顺着石缝蔓延。
那些纹路呈放射状，中心处隐约能看见类似骨骼的凸起——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脊椎骨，被晶化的能量包裹着，在地下泛着幽光。
苏晚竹的指尖在陆昭掌心轻轻叩了三下。
陆昭立刻会意，晶化的右手按在地面，能量波动如涟漪般扩散。
她闭着眼感受震动，瞳孔突然收缩——那不是普通的岩石震动，在晶化层下，有规律的、类似呼吸的低频震动正从地底传来。
像是……某种生物，正在沉睡。
玄夜的嘶吼声突然变得尖锐，苏晚竹不用看也知道，他的晶核被莲火烧出了裂痕。
她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将莲火又收紧几分。
陆昭的体温越来越低，晶化层已经爬到了左胸，可他按在她手背的手始终稳定，像是定海神针。
“阿竹。”
这次陆昭没说话，只是用晶化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圈——那是他们在荒星时约定的“安全”暗号。
苏晚竹回握他的手，将莲火注入他晶化的手臂。
蓝白色晶体瞬间泛起暖红，像被染上一层朝霞。
玄夜的身影突然凝固。
他低头看向胸口，两枚晶核正渗出黑血，在晶化的皮肤上洇出狰狞的花。
苏晚竹顺着陆昭的震动感知到，那道连接天枢星地脉的能量通道正在崩塌，土黄色裂缝里的光丝一根接一根断裂。
“不——！”
玄夜的嘴型几乎要撕裂脸颊。
他最后看了苏晚竹一眼，眼神里有不甘、有恐惧，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疯狂。
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晶化，从指尖到头顶，化作无数蓝色冰晶，散落在崩塌的空间里。
空间的震颤逐渐平息。
苏晚竹抬头，看见穹顶的裂缝中漏下天枢星的月光，银白的光洒在她和陆昭交叠的影子上。
她的听觉还没恢复，世界仍像被按了静音键，但陆昭掌心的温度，晶化晶体的震动，莲火残留的热度，都在提醒她——他们还活着。
“陆昭。”她贴着他的耳朵开口，即便自己听不见，也想让他听见，“地下那些……”
陆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
晶化层下的暗褐色纹路还在，脊椎骨般的凸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晶化的右手按在那片区域，震动突然变得紊乱——像是沉睡的生物被惊醒，正缓缓抬起头。
苏晚竹的指尖轻轻一颤。
她突然想起荒星地下的辐射兽巢穴，那些被辐射侵蚀的巨兽，临死前都会将骸骨埋在地下，用最后一丝能量保护幼崽。
而这里的震动频率……
和荒星的辐射兽残骸，太像了。
苏晚竹的指尖还抵在陆昭晶化的掌心里，震感突然变得黏滞——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岩层下翻了个身，震波里裹着腐锈金属般的钝响。
她瞳孔骤缩，荒星五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在辐射区最深处的矿坑，她曾见过被晶化能量侵蚀的暴角兽骸骨，那些埋在地下的脊椎骨，震动频率和此刻如出一辙。
陆昭。她仰头看他，喉间发紧。
即便听不见声音，陆昭也从她骤然绷紧的眉峰里读出了紧迫。
他未晶化的左手轻轻托住她后颈，拇指在她耳后摩挲两下——那是慢慢说的安抚。
苏晚竹咬了咬下唇，脚尖悄悄划开脚边的沙砾，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骨骼共鸣，唤醒沉眠者。
陆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晶化的右手原本还覆着薄霜，此刻却因她的话泛起温热的蓝。
苏晚竹能感觉到他掌心跳动的频率突然拔高，像荒星雨季前的雷暴云——那是他在快速计算能量损耗。
下一秒，他未晶化的左手扣住她手腕，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晶化的右手猛地插入地面。
咔嚓——
即便听不见声响，苏晚竹也能通过掌心的震动感知到岩层碎裂的锐痛。
陆昭的晶化能量如银蛇窜入地下，在岩层里织成一张高频震波网。
她闭着眼，顺着震动频率数到第七下时，地面突然泛起细密的裂痕。
第一具骨架破岩而出时，她的睫毛颤了颤——那是具至少五米长的兽骨，脊椎骨上还粘着晶化的鳞片残片，分明是荒星顶级掠食者裂空兽的骸骨。
第二具、第三具......
数十具辐射兽骨架从地底拔地而起，森白的骨茬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肋骨组成环形屏障，尾椎如长矛斜指苍穹。
苏晚竹能感觉到陆昭掌心的温度在下降——唤醒这些沉睡的骸骨需要透支他的晶化能量，但他扣着她手腕的手始终稳如磐石。
你以为这些骨头能挡得住我？
无声的唇语撞进苏晚竹视网膜。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玄夜扭曲的笑里。
那男人胸口的双生晶核还在渗黑血，可他的瞳孔却比方才更亮，像是有另一个存在借他的壳在呼吸。
苏晚竹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不是玄夜的气息，是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
玄夜突然捏拳。
双生晶核剧烈震颤，暗红与幽蓝的光流在他指尖绞成漩涡。
苏晚竹顺着陆昭掌心的震动感知到，那漩涡里翻涌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像是从极深的地渊里拽出的黑雾。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中分离而出——那是个披着玄色大氅的身影，面容隐在阴影里，唯喉结处有枚血月胎记，和玄夜颈间的印记一模一样。
影王......陆昭的口型在她眼前张合。
苏晚竹想起之前在苏家古籍里翻到的只言片语：影族最古老的祭祀，用自身意识为引，将灵魂封入晶核，可操控生者的躯壳，称。
此刻这道黑影虽无实体，却压得空气都在扭曲，连辐射兽骨架上的晶化鳞片都泛起裂痕。
封印必须完成。
影王的唇语很慢，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苏晚竹心口。
她看不见它的表情，却能从陆昭骤然紧绷的脊背感知到威胁。
下一秒，影王抬起手，指尖凝着幽蓝晶芒，直指陆昭心脏——那是他晶化最严重的位置，也是他最脆弱的命门。
陆昭的呼吸突然乱了。
苏晚竹能感觉到他左胸的晶化层在疯狂蔓延，连未晶化的左手都泛起淡蓝纹路。
她想拽他后退，可他的手臂像铁铸的，反而将她护得更紧。
影王的指尖离陆昭心脏只剩三寸，晶芒在两人之间拉出银线，苏晚竹甚至能通过陆昭掌心的震动，感知到那晶芒里缠绕的死亡气息。
阿竹。陆昭突然低头，用晶化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圈——那是的暗号。
苏晚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莲火在指尖跃跃欲试。
可就在这时，影王的动作突然顿住。
它缓缓转头，阴影下的双眼转向苏晚竹，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苏晚竹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不知道影王在看什么，是她腕间母亲留下的银镯？
是她眼底未褪的狠劲？
还是更深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东西？
陆昭的体温还在流失，影王的凝视却像根冰刺扎进她脊椎。
直到远处传来星舰引擎的轰鸣——是苏家的支援到了——影王的身影才缓缓消散，只余下一句话在苏晚竹的震动感知里回荡：
代价，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