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的府邸大门，此刻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我和闷油瓶并肩而行，胖子和解雨臣紧随其后。
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沉稳如山。
穿过长长的庭院，大门外的景象，也愈发清晰地映入眼帘。
十几辆黑色的轿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将整个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车灯全部大开，惨白的光柱交织成一张巨网，将解府的大门笼罩其中，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挑衅和示威。
近百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分列两旁，一个个面色冷峻，眼神不善，身上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这些人，都是霍家的好手。
而在所有人的簇拥下，一个身穿暗红色唐装的老太太，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站在最前方。
她虽然年事已高，满脸皱纹，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闪烁着精明与狠戾的光芒。
正是九门之中，唯一的女性当家，霍仙姑。
她就那么站着，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场压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沉重。
解家的下人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看到我们四人走出来，霍仙姑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走在最前面的解雨臣。
『解当家，你总算肯出来了。』
她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
解雨臣的脸色一沉，但还是保持着当家的风度，不卑不亢地开口。
『霍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两家说好的，是明天早上八点，在解家祠堂议事。』
『您现在带着这么多人，堵住我解家的大门，是想做什么？难道想提前撕破脸皮吗？』
霍仙姑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手中的龙头拐杖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撕破脸皮？』
『解雨臣，你还没那个资格！』
她厉声喝道：『我老婆子今天来，就是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九门，由我霍家说了算！』
『你解家，要么臣服，要么……就从这京城里，彻底消失！』
好家伙！
这话说得，简直是霸道到了极点！
胖子当场就炸了，指着霍仙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操！你个死老太婆，口气倒是不小！』
『还想让解家消失？你以为你是谁啊？玉皇大帝还是阎王老子？』
『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待着等死，跑出来学人家搞黑社会？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老腰！』
胖子这一通骂，可谓是火力全开，毫不留情。
霍家那边的人，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敢对我们老太君不敬！找死！』
一个领头的壮汉怒吼一声，就要带人冲上来。
『都给我退下！』
霍仙姑拐杖一横，拦住了手下。
她甚至都没看胖子一眼，仿佛那只是只无关紧要的苍蝇。
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解雨臣，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解雨臣，这就是你解家的待客之道？』
『让一条疯狗，在这里乱吠？』
解雨臣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平淡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霍仙姑，你错了。』
我缓缓上前一步，与解雨臣并肩而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不是疯狗。』
『他是我兄弟。』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霍仙姑的目光，终于从解雨臣身上移开，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中的轻蔑，不加掩饰。
『吴家的小三爷？』
她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
『哼，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黄口小儿说话了？』
『你爷爷吴老狗在世的时候，见到我，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仙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插嘴？』
『滚到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她的话，说得极其难听，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胖子气得又要骂娘，却被我抬手拦住了。
我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霍仙姑，看来你是真的老了。』
我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不仅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太行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现在站在这里，能做主的，是谁吗？』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那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转头看向解雨臣。
『小花，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解雨臣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吴邪，小心。』
他退后半步，将主场完全让给了我。
这个动作，让霍仙姑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再傻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事，解雨臣竟然是以我为主！
这怎么可能？！
一个吴家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让解家的当家如此信服？！
我迎着她那充满惊疑和愤怒的目光，从容地向前走了两步，与她相隔不过五米。
『霍仙姑，明人不说暗话。』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无非就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你想趁着九门人心惶惶之际，强行整合势力，逼小花交出解家的控制权，让你霍家一家独大。』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那个你梦寐以求的秘密，对吗？』
轰！
我的话，如同两道惊雷，在霍仙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她自以为隐秘的计划，竟然被我一语道破！而且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她身后的那些霍家好手，也是一片哗然，交头接耳，显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并不知道霍仙姑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你胡说八道！』
霍仙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我霍家执掌九门多年，如今九门式微，我挺身而出，重整秩序，有何不可？！』
『倒是你！一个吴家的小辈，勾结解家，究竟想图谋什么？！』
她不愧是老江湖，瞬间就稳住了心神，反咬一口。
只可惜，她的对手，是我。
『图谋什么？』
我笑了。
『霍仙姑，你这话问得真有意思。』
『我图谋的，不过是想让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而你图谋的，却是踩着所有人的尸骨，去满足你那可悲又可笑的长生梦！』
『你！血口喷人！』
霍仙姑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龙头拐杖，指着我，似乎下一秒就要戳过来。
『血口喷人？』
我的眼神，陡然变冷。
『霍仙姑，那我倒是要问问你。』
『三十年前，你为了攀附上“它”的势力，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了那座位于格尔木的疗养院。』
『这件事，你敢说没有吗？！』
此言一出，霍仙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这个秘密，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禁忌！
除了她自己和极少数的几个心腹，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这个吴邪，他……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起来。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让她肝胆俱裂的话。
『你那个最引以为傲的孙女，霍玲。』
『你真以为她是在西沙海底墓失踪的吗？』
『不，她和你女儿一样，也被送进了那家疗养院，最后变成了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霍仙姑，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就不会梦到她们，来找你索命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霍仙姑的心上。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心腹连忙扶住。
她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轻蔑和愤怒，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骇然！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所有的秘密，所有的阴暗，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让她几乎要窒息！
『你……你这个魔鬼！』
她终于崩溃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给我上！给我杀了他！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她疯狂地嘶吼着，状若厉鬼。
她身后的那些霍家好手，虽然也被我刚才的话震得不轻，但老太君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杀！』
离得最近的四个壮汉，眼中凶光一闪，咆哮着朝我猛扑过来！
这四人，太阳穴高高鼓起，脚步沉稳有力，一看就是霍家精心培养的顶尖高手！
胖子和解雨臣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帮忙。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我身前一闪而过。
快！
快到了极致！
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只听见『砰！砰！砰！砰！』四声沉闷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四个气势汹汹的霍家高手，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倒飞了出去！
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一招！
仅仅一招！
秒杀！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重新回到我身边的身影上。
闷油瓶。
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四只苍蝇。
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乱上一丝。
但是，在场的所有霍家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畏惧！
那是对绝对力量的，最原始的恐惧！
霍仙姑也呆住了，她张着嘴，看着地上那四个不知死活的顶尖好手，脸上的疯狂，被一股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她知道张起灵很强，但她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强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而我，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我迈开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已经面无人色的霍仙姑走去。
我的脚步声，很轻。
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在所有霍家人的心上。
我走到她的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霍仙姑，现在，你觉得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我的语气，依旧平淡。
但这份平淡，在霍仙姑听来，却比魔鬼的低语还要可怕。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或者说……』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站着跟我说话吗？』
我的话音，很轻。
但话语中蕴含的那股冰冷、霸道、不容置疑的意志，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霍仙GU的身上！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
那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压！
霍仙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她手中的龙头拐杖，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这位在九门之中威风了一辈子的霍家老太君，双膝一软……
『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这一跪，跪掉的，是她所有的尊严。
这一跪，跪碎的，是霍家百年的威名。
胖子在后面，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语气里满是解气。
『哟！天爷，这老太婆还真懂礼数啊！知道自己错了，就行此大礼赔罪！』
我没有理会胖子的调侃，只是低着头，冷冷地看着跪在我脚下，浑身抖如筛糠的霍仙姑。
『记住，霍仙姑。』
『时代，已经变了。』
『从今天起，九门，不再是你这种老古董可以随意摆弄的棋盘。』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回荡在整个解家大院的门前。
『现在的九门，我说了算！』
『我，吴邪，说了算！』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我转过身，重新走回到解雨臣和胖子的身边。
解雨臣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有震惊，有钦佩，还有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敬畏。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
然后，我转过头，对着依旧处在震惊中的解雨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花，不用这么惊讶。』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听见。
『这老太婆，不过是别人推到台面上，用来试探我们的一颗棋子罢了。』
『真正的好戏，可还没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