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这时端着两杯牛奶走了出来，看到文暖晴像家庭教师般，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温柔又耐心地引导着小花，眼底透着别样的柔软，那副认真又温和的模样，让端木念一时忘了移开目光，眼神里满是动容。
察觉到端木念的目光，文暖晴抬头笑了笑，接过牛奶递给小花一杯，继续说道：“来姐姐先给你做个示范，写作文要学会联想，你要写雨就不能只写雨，要写路上行人步匆忙 —— 你看下雨天大家都撑着伞快步走，怕雨点打湿衣衫；要写屋外叮咚响不停 —— 雨点密集地滴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要写泥土芬芳扑鼻来 —— 雨水把地上的青草香带起来了，你闻闻是不是有泥土的独特气味；还要写庄稼抽穗绽笑颜 —— 家里的小菜园里，青菜叶子被雨水浇得更有生命力了，像不像笑着抬头的样子……”
端木念听着也来了兴致，走过来轻轻揉了揉小花的头顶，笑着加入：“我也来一个，咱们举一反三。你要写风就不能只写风，你要写窗台风铃叮当响 —— 风吹过窗台上挂着的风铃就唱歌；要写纸鸢摇晃飞晴空 —— 风筝被风吹得稳稳在空中飘；要写满山花香往哪飘 —— 风把远处的花香送过来；还要写热烈晚霞往哪散 —— 傍晚的晚霞被风吹得慢慢散开，变成淡淡的粉色……”
小花眼睛瞪得圆圆的，听完立刻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高高举起右手，小脸蛋因为兴奋涨得红红的：“姐姐，姐姐，小花也想到了！我要写下雨天喇叭花悄悄爬上了篱笆 —— 园子外的喇叭花，雨一淋就顺着篱笆往上长；写雨天晚归的爷爷接到了奶奶拨打的电话 —— 刚才看到爷爷撑着伞回来，手机响了是奶奶打的；写有着好看图案的门帘随风翩翩起舞 ——奶奶缝制的布门帘被风吹得飘起来，上面的小蝴蝶好像在飞；还要写我的鞋子踩出了许许多多的小水花 ——刚才我一路跑过来的时候，脚底就溅起好多的小水花……”
文暖晴和端木念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文暖晴摸了摸小花的脸颊，轻声问道：“现在知道怎么写作文了吗？”
小花用力点头，“姐姐，我知道应该怎么写了，谢谢你们！”
我觉得你好像我们语文老师喔！庄老师她也是从大城市里面来得，校长说她是来支教的。”
“庄老师教导我们要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大山。你们也是这么叮嘱我的。”
“所以我要赶紧回去写，老师说优秀作文会有奖励！”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文暖晴把小花送到家门口，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蹦跳着跑进屋内，才转身往回走。
湿润的风裹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收好伞刚踏进屋子的文暖晴，就听见宋清薇兴奋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小晴子，我也想出来了！” 宋清薇坐起身，得意地晃了晃自己脑袋，“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有雨伞，我有大头。怎么样？”
文暖晴看着宋清薇那副兴冲冲的样子，顶着眼下浓浓的黑眼圈笑道：“还别说，是挺押韵的。”
端木念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闻言抬眼看向宋清薇，赠予了她一记毫不掩饰的眼刀。
端木念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想着：看来之前对宋清薇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透彻啊！
刚才听见她开口，自己竟然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以为能听到什么像样的句子，结果却是这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模样。
文暖晴回到屋内，走到靠墙的木桌前。桌上放着她刚才没喝完的半杯牛奶，杯沿凝着细小的水珠。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素白书签，指尖摩挲过卡片边缘精致的云纹，又拿起那支常用的钢笔，笔尖在纸上轻点，便开始写了起来。
方才和端木念聊起的关于风和雨的句子，此刻皆化作隽秀的字迹落在书签上。
她写字时格外专注，眉头微蹙，手腕轻转，每一笔都遒劲有力，却又透着清冽从容的气度。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钢笔，将书签轻轻推到桌中央，看着那些墨色字符泛着的莹光，忍不住抿唇轻笑。
这些细碎的文字，像是把雨天里两人发生的趣事都定格了下来，实在很有意义。
“在写什么？” 端木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书签上，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惊艳。
她伸手拿起书签，指尖触到光滑的纸页，只觉那些字迹与文暖晴的人一般，透着温和却坚定的气质，忍不住暗道一声好字。
文暖晴没有多说，只是笑着把剩下的书签推过去：“念姐看看，我买的这些书签还有点小巧思。”
端木念好奇地拿起另一张，轻轻一拉，发现书签竟能推拉折叠，里面还藏着一张浅灰色的扉页。
只是此刻扉页空空，她并未察觉异常 ，文暖晴早已把那张写满心事的扉页藏进了抽屉深处，上面的字迹还带着当时的心跳：“你要写情感，就不能只写情感。你要写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她，要写光打在她脸上时你的心动，要写每次和她对视后心里的开心。”
“文老师，字如其人，都很漂亮！” 端木念放下书签，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夸赞。
文暖晴闻言，耳尖微微发烫，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谢谢念姐夸奖，这张书签卡片留白处正好可以写字，我就物尽其用记录下来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渐渐变小的雨丝上，忽然轻声问道：“念姐，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教育具有即时性和延时性？就像我们现在记下这些句子，或许某天再看，又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唉，可惜读书时只顾着埋头赶路，没来得及细品文人风骨，现在想来，倒是错过了不少。”
文暖晴的话音刚落，窗外的雨恰好停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签边缘，想起过往读书时囫囵吞枣的模样，又轻轻叹了口气：“工作时才读懂《孔乙己》，升迁时才读懂《范进中举》，或许多了感情经历，大家或许才能读懂《孔雀东南飞》吧！”
端木念闻言，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微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涌入屋内，吹得桌角的书页轻轻翻动。
她回头看向文暖晴，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格外笃定：“年纪轻轻，叹什么气。教育提前为我们灌输思想，就像在心里埋下一颗子弹，当我们拥有足够阅历的那一刻，子弹便会击中靶心，我们恍然大悟的瞬间，就是教育形成闭环的时刻。”
她顿了顿，伸手拿起桌上那张写满风雨句子的书签，指尖拂过墨色字迹：“多年后的今天，你可能会因某一个人红了眼眶，或是某一件事皱起眉头，突然间就意识到了那些文字的重量。那就是子弹命中的瞬间。你才能理解通透之前那些文章真正的含义，而这，也就意味着它们完成了教育的任务。”
文暖晴坐在椅子上，听着端木念的话，原本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
她抬眼看向端木念，眼底像是褪去了之前的怅然，多了些清亮的光彩，豁然开朗道：“端木老师所言极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