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虫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并不存在的记事本——那是一个她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她认得他，或者说，听说过他。暮土的“虚荣领主”，一个传说中极度注重外表、性情难以捉摸的人物。她没预料到会如此直接地与他对上。
“我……我没有恶意。”书虫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但在暮土死寂的废墟间却格外清晰。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我只是在寻找一些……被遗忘的东西。”
“找东西？”虚荣轻轻一跃，从断墙上落下，鞋跟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开始绕着她缓步而行，目光如同在评估一件偶然发现的、造型奇特的古董。“在这除了淤泥、破石头，还有那些吵死人的大虫子之外的地方？”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你的品味可真独特，小学者。”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与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某种冷冽香料与烛火混合的气息一同笼罩了她。这气息与暮土固有的腐朽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人工雕琢的、拒人千里的华丽。
书虫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凉，但一种属于学者的固执让她站稳了脚步。“知识……存在于任何地方，领主先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根据我解读的星图记载，这里……这片遗迹，在很久以前，曾是一座观星台。”
虚荣脸上那游刃有余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滞了一瞬。观星台？他占据这片区域这么久，只觉得这里地势高敞，视野开阔，适合他俯瞰自己的“领地”，也适合躲避那些烦人的冥龙。他从未费心去思考过这些残破巨石在远古的用途，它们的过去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一丝被触及知识盲区的不快悄然升起，但很快被更浓的好奇取代。这个书呆子，似乎并非完全在胡言乱语。
“观星台？”他重复道，语气中的戏谑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有趣的说法。不过，无论它过去是什么，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他抱起双臂，重申着自己的主权，华丽斗篷的褶皱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微光，“想在我的地盘上‘考古’，挖掘那些被埋没的故事，总得经过主人的同意吧，嗯？”
书虫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透过面具依然清澈的眼眸里，是未被暮土尘埃沾染的执着。“那么，”她问得直接而坦然，反而透出一种纯粹的力量，“尊敬的领主，我需要付出什么，才能获得您的许可？”
她问得如此坦荡，没有丝毫迂回或怯懦，这完全出乎虚荣的意料。他预想中的惊慌、讨好或是争辩都没有出现。这种直球般的提问，反而让他精心准备的一系列刁难和调侃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认真等待答案的模样，那双眼睛像两块未经雕琢的、却内含星辉的水晶。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片废墟太无聊了，日复一日的灰色与死寂。或许，留下这个看起来有点意思、懂得一些他所不了解的往事的小东西，能给这乏味透顶的日子，增添一点不一样的乐趣？
至于代价？他看着她朴素的身影，忽然觉得，或许观察她本身，就是一种有趣的报酬。